深夜,距青松岭百里外的一个山沟里,周泰带着一群家丁焦急地等待着,自甩脱沈越的追兵,给父亲送信的人已派出去三波,但至今未传回消息。
如今约定的初五之期一道,父亲他们怕是已在青松岭上埋伏聚集,可恨自己这里出了差错,让沈越救走了平兰,若是自己能早点带人转移,何至于此。如今青松岭外围已被明军重重困住,父亲他们生死难测,恨不得亲自带人杀进去解救。
周泰恨恨地一拳击在旁边的树桩上,粗糙的树皮将手蹭出鲜血。
“少爷,你能将这些人带出来已是不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不必自责,复兴大业还需你去完成,保重身体要紧。公子吉人天相,腾格里一定保佑他能够平安回来”素衣老者上前劝慰道。
“你放心吧,包叔,我心里有底,不会莽撞行事。虽然这次没能抓住沈越,但咱们成吉思汗的子孙也不是孬种,待父亲回来,咱就回大漠草原,重新召集人马,待他日东山再起,定率三千铁骑,将这河山踏破,以雪今日之耻!”
正说着,忽然远处树丛里传来动静,被称为包叔的素衣老者飞身上树,张望一下,向周泰兴奋地喊道,
“是公子他们回来了!”
周泰连忙带人跑过去接应,却见几个家将浑身浴血,互相搀扶着,跌跌撞撞的走了出来,领头一人的背上伏着个奄奄一息的中年人,衣衫被划得破烂,露出骇人的伤口,仍在滴血,正是父亲周彬。
“少爷,咱们带去的兄弟全都被被明军杀了,临时招来的那些人也都死的死,逃的逃,只剩我们十来个人,背着老爷逃了出来,那些明军紧追不舍,我三个兄弟最后放火烧了山林才将他们止住,他们也被活活烧死在里面了,你可要给他们报仇啊!”来人血泪横流,跪在地上,向周泰哭诉道。
周泰皱了皱眉,没有答话,让过此人,伏到父亲周彬身边,赶忙从怀里掏出止血伤药,小心的涂抹在伤口上。
脸色煞白的周彬被伤口的疼痛刺激到,缓缓睁开眼睛,
“泰儿,没想到还能见到你。”
“阿爸,你先休息,不要说话,我给你治好伤,咱们回草原去。”
周彬握住儿子的手,微微摇头,
“你快带人走吧,阿爸伤得太重,怕是不行,不能再陪你了。”
强忍住眼中的泪水,周泰哽咽着说道。,
“阿爸,你没有事的,你答应过我,要带我回到大草原去,回到我们祖先崛起的故乡,我做梦都想和你一起在草原上,骑着骏马,猎鹰追狼,你还要陪我娶妻生子,看着他们长大,你不能走啊,长生天上太远,我怕再也找不见你,。”
周彬颤抖的抬起手,轻轻拭去儿子眼角的泪水,看着这个坚强的孩子,苍白的脸上努力挤出一丝笑容,
“不要哭,记住你是大相脱脱的子孙,还要继承他的心愿,回到草原上去,找你两位伯伯帮忙,辅助大汗复兴我们大元王朝,阿爸只是有些累了,不会离开你,在天上也会保佑着你……”
话未说完,抬起的手臂轻轻滑落,一双依恋的眼睛缓缓闭上。
周泰再也抑制不住眼中的泪水,抱着父亲的身体,仰天长啸,一股难以平复的悲痛喷涌而出,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慈爱的阿爸会死?
是那个诡计多端的沈越,
是那些不知感恩的明军叛逆,
是那些尸位素餐,处死爷爷脱脱的元廷败类,
为什么阿爸到死还执迷不悟,还要辅佐那个被打得丢盔卸甲的蠢货脱古思,就是他派出的亲信莫日根贪图宝藏,以致计划败露,却要阿爸为这种下三滥陪葬!
他们统统该死!
周围的家将见周彬没了气息,也都跪伏在地,失声痛哭。
却见周泰陡然站起身来,面色铁青,一双通红的眼睛似乎压抑着无尽的怒火,一言不发的走到素衣老者身边,老者刚要出声安慰,却见他仓啷一声抽出弯刀,转身猛地向回来的几个人头上砍去。
几人跪在地上,见周泰暴起,狰狞着杀过来,手忙脚乱躲闪不及,一个个面带惊愕的头颅滚落在地,大量的鲜血从尸体的断开的脖颈喷涌而出,如同血雨,淋在周泰瘦弱的身体上,仿佛杀神附体,魔王现世,
“成吉思汗的子孙没有逃兵,今日我父,率众与叛逆浴血奋战,同归于尽,魂归长生天!”
嘶哑的声音回荡在山林中,鸟兽惊起,四下飞散,月色似乎也被鲜血浸染,变得妖异通红。
素衣老者颤巍巍的走到周泰身边,见他丝毫没有什么动静,赶紧从他手里夺下弯刀。
周泰松开了刀柄,好像被抽干了力气,恍恍惚惚,一头栽倒在地上。
“少爷啊,老奴知道你心里苦,从小就被老爷寄予太多的希望,这么沉重的担子不该压在你肩上啊,你小的时候是个那么乖巧的孩子,体贴下人,心疼孤苦,只怪你生在这个家族,活在这个乱世。”素衣老者抱起周泰,看着怀中双眉紧皱的少年,喃喃自语。
一旁的众家丁听着老人诉说,沉默不语,许久慢慢缓过精神,爬将起来,却没有人选择离去,各自找来些工具,将死掉的几人收敛好尸首,挖坑掩埋,周彬的尸体也小心的抬到马车上。
做完这些,一行人肃立在车前,注视着素衣老者怀中的少年。
周泰转醒过来,慢慢坐直身子,见众人都恭敬的站在身前,心里感到些许安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