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能够正确的认识自己,并且敢于在众人面前剖析自己的种种弱点,这品质十分难能可贵。但若是这个人只是一个很平凡的人,这样做也还不足为奇。
倘若一个人超越了芸芸众生,站在了世界的巅峰,成为了万众景仰的神圣,却依然能够面对世人宣告他的阴暗面,那么,这种品质就弥足珍贵了。因为,纵然是古往今来的帝王天子也做不到。
君不见,那些依靠肮脏手段白手起家的大亨,在各种荣耀光环加身时,他们可会当世宣布他穷困潦倒时做过的罪恶勾当?
君不见,那著名的织席贩履、乞讨为生的人物掌握了天下权柄之后,可曾告诉天下百姓,他那一段悲催苦逼的岁月?
这样的人,在功成名就之后,只会千方百计地美化自己,抹杀一切过去的卑微猥琐。
但是钱青健不是这样,他真正做到了正视自身。
他毫不掩饰自己的缺点,毫不隐讳成长道路上的种种不堪,只因为他真的不在意这天下人对他如何评说,只因为他的心境已经超脱了芸芸众生,更因为,美化和粉饰自己的形象,已经不能给他带来任何物质和精神上的满足。
所以,他现在环顾众人说道:“其实,我就是一个小人物,黄河四鬼之中的一鬼,依靠一些坑蒙拐骗的手段,获得了许多奇遇,然后变成了今天的武林至尊,我从来都不是英雄,不是侠,我也不是什么好人,所以,惹了我的人,我不会给他好日子过,让我不高兴的人,通常都只有死路一条。”
他依靠各种取巧、各种谎言、各种坑蒙拐骗走到了今天,屹立于武林的巅峰,今天的他已经不屑也不必再用谎言来获得什么。
“我就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物,过去如此,现在依然如此,这天下谁敢惹我,我就弄死谁。唯一的变化是,我不用再撒谎了。”
钱青健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笑得无比坦荡,无比舒畅。然后他就看见了一个来揭穿他曾经的谎言的人。
那人刚刚来到大厅的门口,身材婀娜有致,一身黑衣,头发雪白,满脸都是皱纹,而以颧骨为界,下半张脸的皱纹比上半张脸少了许多。
钱青健的笑声嘎然而止。
众人都随着钱青健的目光看向了门口,都看见了这一位少女身材的耄耋老妇。也都看见了老妇的手中捧在胸前,她的臂弯里躺着一只九尾灵狐。
郭襄连忙看向自己的脚下,却见脚下那只灵狐还在那里。
老妇的目光中寒意凛凛,犀利地盯着刚刚停了发笑的钱青健,冷冷地问道:“你是郭靖的儿子?”
满座之中,只有钱青健才认识这个老妇,这正是当年他骗过的瑛姑。毫无疑问,瑛姑是通过手中的灵狐来找她丢失的另一只灵狐了。
他也能够理解瑛姑这句话的意思。因为当初他是冒了郭靖之名去见瑛姑的,虽然后来在华山之巅又见了瑛姑一次,但是那次他是戴着面具的,并未在瑛姑面前现出真容。所以,瑛姑始终还把当年的他认作是郭靖,而今他的容貌很年轻,才会被瑛姑当作是郭靖的儿子。
瑛姑此言一出,郭襄和郭破虏顿时懵了,郭襄想的是,武林至尊怎么就变成我的亲哥哥了?
郭破虏想的是,难道这老妇是看着钱青健,实则说话的对象是我?
钱青健哈哈一笑,指着郭破虏说道:“徒弟媳妇,你的眼光真的不错,一眼就能认出来郭靖的儿子,嗯,他就是郭靖的儿子,叫做郭破虏。”
瑛姑一愣,随即问道:“我说的是你,你叫我什么?”
钱青健道:“你是我徒弟周伯通的媳妇,我叫你徒弟媳妇,有何不对?老顽童,别藏了,赶紧给我滚进来拜见师傅!”
“唉,不好玩啦,师父,你怎么知道我在外面?”一声叹息一句被人戳穿了把戏的埋怨,须发皆白的老顽童从门外屋顶落了下来,站在了瑛姑的身后。
瑛姑苍老的面皮上竟然现出一股少妇般的忸怩,扯开话题说道:“原来是你抓了我的灵狐,你若是喜欢这小兽,直接说一声不就行了,何必用了那么多只鸡来诱它?”
老顽童的一句“师父”,瑛姑就已经知道这人不是郭靖的儿子,也不是郭靖本人,而是钱青健了。既然是丈夫的师父,又是名震天下的武林至尊,那么就必须要客气一些,从前骗她也没令她受到什么损失,自可揭过不提。
这一世她苦苦追逐老顽童,不论天涯海角,最终老顽童万般无奈之下,只得从了她,一起住进了黑龙潭。老顽童自从和她居住在一起之后,曾经把认钱青健为师以及和郭靖结拜之事告诉过瑛姑。
瑛姑以礼相待,老顽童却说道:“师父,你怎么知道我在外面?我很小心的,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啊!要不师父你去外面藏起来,看我能不能发现?”
“谁跟你胡闹。”钱青健笑着指着郭襄和郭破虏,又道:“这俩孩子是你义弟的一对儿女,也很会玩的,你和他们一起玩,肯定会玩的开心。”
老顽童的轻功虽然还达不到绝对的踏雪无痕,却也相差无几,他行在屋面的积雪之上,本是没有发出声音的,而钱青健所坐之处距离大厅门口足有十几丈远,更是觉察不到。
钱青健之所以判断出老顽童在外面,是因为他打趣瑛姑“徒弟媳妇”时,发现瑛姑身后屋檐有一瓣雪花飘落,这世间能在远处屋顶站立,却还能瞒过他的耳目的,除了杨过、黄药师之外恐怕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