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敖见情况有变,眉头蹙起,他赶紧行礼道:“父皇,这苏仲惟的字,父皇最是识得。”
皇上也知道苏乔这张嘴厉害,他倒也想看看,苏乔能把这证据说出什么花来。
他指道苏乔:“你说。”
苏乔道:“臣拟诰文数载,皇上也最是熟悉臣的字。只是,臣避讳,家父家母的字,鲜有不减笔画的。”
皇帝这一下有些怔住,疑视了苏乔一眼,弯腰拿过他手里的信纸。他就着微弱的光线又看了几眼,看见容字,令字,术字,皆未减笔画,他看着信纸,眼神开始出现疑色。皇上看向房簟和彭第,举着信纸道:“这是苏仲惟的信?”
赵敖身侧的手几不可察地缩了一下,他也转头瞥向那伏在地上的二人,道:“二位,可要从实交代。”
房簟的头深深地伏在地上,没有人能看得清他痛苦的神色,他道:“是……是苏大人的信。”
彭第未说话,只磕了下头。
皇帝再看向苏乔,苏乔也磕头道:“皇上明察。”
皇帝再看手中的信纸,一时不知该不该信,沈无况说:“苏大人,你这么阴险,说不定,是你自己故意加的笔画,但心事情一旦败露,就能以此脱身呢?”
皇帝莫名奇妙看向沈无况,他不是苏乔这边的人么?他究竟在帮谁说话?
苏乔也不知道沈无况这是什么意思,沈无况说:“所以说,现在这封信,你说它为铁证,它也说不通了,苏大人的心思如此缜密,又怎么可能会将如此重要的信件,留在这两位大人身上,而这二位大人,又怎么可能会如此轻易,就交出罪证,这岂不是太贬低咱们苏大人的机智狡猾了么?”
沈无况觉得风头不能被苏乔一个人抢了,苏乔方才讲了这么大一段文言,他愣是一个字都没听懂,只听到苏乔说了他的名字……
惠王见皇上已有犹豫之神色,也道:“父皇,如今这信,您说不是罪证,却像是仲惟的字,您说是罪证,仲惟孝贤,难有不减笔的。我等就算有彭独山手中三千人,也抵不过这禁军一万,殿前无兵符,又怎能造反?况且仲惟之言甚是在理,臣如今身在储位,父皇也有退位之意,儿臣再心急,也不可能举兵造反。”
他又看了一眼赵敖:“倒是某些人,今日突然进皇城,机缘巧合就遇上这等事,一口咬定是儿臣造反,还拖累仲惟与平奚,房殿前的证据也来得蹊跷,彭将军却只字未提。父皇!儿臣恳请父皇三思!查明真相!”
惠王磕头再三,皇帝看向赵敖:“解释。”
赵敖道:“儿臣无话可说,正巧就是机缘巧合,儿臣护下父皇,难道还能有罪不成?”
赵敖说完,整个殿台都开始沉浸在一片死寂之中,无人敢言,不敢打扰了皇上思绪。
皇帝望着台下一万禁军,与台侧被拿下的几十造反死兵,还有被押后方的叛兵,他说:“把苏仲惟拉下去,砍了。”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苏乔闭眸,伏地行礼不能言。
此时有人来报,皇城门口有百官求见!
皇帝疑惑,抬手止住拖走苏乔的两个禁兵,禁兵又互看一眼,放开了苏乔。
皇帝说:“打开城门!”
赵敖厉目而视,看向皇城门口!
谁?究竟是谁!竟然带领百官而来坏他的好事!
赵敖赶紧行礼道:“父皇……”
皇帝抬手止住:“闭嘴。”
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听,就想看看百官竟聚合而来,究竟是为何事?他登位以来,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事情!
城门洞开,百官着各色官服,或紫或朱,展脚的幞头各长两尺,皆拢着袖子迈步而来。走在最前头的,是闫岐和苏难,二人领着百官向崇政殿走去,各列的禁军皆后退让开。
夜里寒风更甚,苏难像个小老头似地拢着袖子说:“这腊月天的,好冷啊。”
闫岐嘴角有伤,眉角也凝了血,他依旧是那般傲慢地,睨了苏难一眼说:“看好戏,还怕冷?”
苏难哈哈笑了两下说:“你打算演几幕?”
闫岐说:“一幕足矣。”
……
皇帝看着百官泱泱而来,站得更直了些,捋了捋胡子道:“看来,这是真准备造反了?”
连百官,都要来替谁说话么?
皇帝看向跪立在地的苏乔,他低着头,头发有些被弄乱了,却依旧是那副冷然的模样,似乎毫不畏惧,也并不焦灼。
这样的苏乔,是皇帝最欣赏的,若是真冤枉了他,皇帝绝对会向苏乔道歉。
他是真的看重苏乔,可若是苏乔真叛了他,他也会毫不犹豫把他杀了,以儆效尤。
殿前所有的禁军都左右让开,百官立于殿下,苏难的手也终于从袖子里抽了出来,双手交叠高举额前,众人效仿,百官行礼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拂手,百官礼毕。
闫岐立于殿下,只能看见立于台上的皇帝,以及跪在最外头的苏乔。苏乔发髻稍乱,低头思考,神色疏离。
闫岐看不见平王阴鸷的双眼,此时犹如严霜覆盖其上,他的面色越来越僵硬,他的牙关愈发收紧,唇角的弧度渐渐向上,那是表明死亡的笑容,他的意思是:闫岐你,绝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闫岐上前行礼道:“禀圣上,臣上谏!”
苏乔似乎才回神,他听见,是闫岐的声音。他转头看向台下,是闫岐!真的是他!
闫岐也望向他一眼,不知袖里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