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心之言,莫过于此。
场面一时陷入僵持,直到青年忽然出声:“好的谎言,通常七分真三分假,譬如隋兄,此番前来所准备的说辞不可谓不动人心。二十年前四家上岛杀人夺宝,分收藏宝图,到后来有人生了异心是真,只是这生了异心的,不止李掌门,还有你隋家。而你杀江盟主的原因,也不是他为四家中人,而是因为,他挡了你的路。”
“江盟主是真正的侠之大者,与他接触过的人就能感受到,他和那些沽名钓誉之辈截然不同。这样的人,怎能对轰动江湖的灭门血案无动于衷?定然是要详加调查的。他身为声名显赫的武林盟主,其号召力不可估量,这不是你所期望看到的,再加上只要他一死,中原武林势必群龙无首,倘若经营得当,想要上位并非空谈,届时煽动人心针对本就洗不干净的魔教,简直易如反掌。”
晏夕澜说到这里,叹服道:“这一石三鸟之计,当真妙绝。”
隋立阳对他的夸赞无动于衷:“你想要表达什么?”
慕容情接话道:“他想要表达的是,你的命在我们手上,封喉为你所持有不假,但这解药还存不存在,就是个问题了。”
晏夕澜道:“我要是隋兄,就会第一时间把解药和方子都毁了,然后以谎言哄诱之,待榨尽所有剩余价值后,斩草除根。相信就连我都想得到的事,隋兄不可能想不到。”
隋立阳扯了扯嘴角,同情地看着慕容情说:“说到底,他还是不愿为你冒险。哪怕是与我虚与委蛇的念头都没有。”
慕容情不客气地道:“很遗憾,我们对做无用功的事都没兴趣。”
隋立阳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当即嘲讽了句:“若非立场不同,隋某定当引二位为知己。”
晏夕澜道:“过奖过奖。”
慕容情道:“多谢抬爱。”
隋立阳气得不轻,皮笑肉不笑地说:“可惜两位还是犯了一个错误。”话音未落,突然抬手向窗外一挥,“把人带过来!”接着负手而立,傲然道:“那就是,不该在自以为胜券在握时,与人说太久的废话。”
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他面上逐渐显露出一切尽在掌握的神情来。“好了,现在,我们再来做个交易,二位是选择对救命恩人见死不救,还是选择放……”
“嘭!”
未尽之言,随着被大力踢开的竹门戛然而止。
向晚秋雄赳赳气昂昂地大跨步走进来,垂落的剑尖尚还滴着血液。他身后是被灵犀派弟子保护在中间的神医莫离,和抱着剑一脸警戒的简钰。向晚秋走近前,手腕一翻挽了个剑花,极为嚣张的拿剑指着人鼻子,道:“姓隋的,我大师兄的主意你也敢打,是不是活腻歪了?”
“晚秋。”负责殿后的傅云歌呵斥了声,训诫道:“就算面对十恶不赦之徒也需注意言辞,莫教他人以为,我灵犀派都是不懂礼教的山野莽夫。”
圆脸少年扭头“嘁”了声,嘟囔了句二师兄就是麻烦。
傅云歌不理他,向脸已经完全黑下来的隋立阳点头示意,客客气气道:“这些日子林师兄承蒙您照顾了,欠下的债,就由在下和诸位师弟来替他讨回吧。”
慕容情忍不住大笑出声。
晏夕澜则是眉眼弯弯,慢条斯理地说:“隋兄,你需要时间围魏救赵,我们同样也需要时间釜底抽薪呀。”言罢,剑刃一送,立时在他脖子上划出条细细的血线。
痛觉和若有似无的血腥味刺激的隋立阳眼都红了,扭曲着脸道:“就凭你们几个也想成事?真当隋某黔驴技穷,没有后招了?”
话音刚落,窗外兵器交接的短促声响与闷哼低喝声不断响起。
隋立阳目光阴冷地环视过众人,最后落在慕容情身上,咧开嘴笑了笑:“既为夺重宝而来,隋某怎么可能只带了这么点人来。”
他的面上闪过一丝快意,“静候在外头的江湖同道,此刻正因“中了魔教的埋伏而惨遭围杀”,届时,身为挟持名门之后的魔教同党,你们就等着被愤怒的正道同袍撕成碎片吧!”
屋内安静了片刻,晏夕澜一言不发地架着隋立阳往外走。众人紧随其后,警防生变。
竹屋外,夜幕笼罩,一轮弯月时隐时现。
交接的兵刃在黑暗中划过一泓冰冷的光,刀刃入体的声音不断传来,听得人头皮发麻,脊背生寒。
“隋兄。”晏夕澜突然道:“值此良辰,在下送你份大礼可好?”
隋立阳本能的感到不妙。
向晚秋嘿嘿一笑,食指拇指指腹相抵结成环状,放到唇边,霎时,尖亮的哨声响彻谷内。紧接着,火把接二连三的亮起,连绵成片,映得亮堂堂。
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诸多黑衣黑巾打扮的尸体,还有些分别穿着各门派弟子服,隋立阳定睛一看,竟全都是听风楼安排在魔教和名门正派中的人!而往日总是一副名士做派的李掌门则被反拧着手摁的半跪在地,制服他的为首之人,竟是个隋立阳做梦也想不到的人物。
他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道:“江燕天?!”
中年男子冲晏夕澜一颔首,然后一脸痛心疾首地看着隋立阳:“贤侄你糊涂啊!”
此时的隋立阳哪还有心情照顾旁人的想法,满脑子都是功败垂成后的巨大心理落差:“你不是中了鸳鸯扣吗?”
江燕天叹息一声,说:“不错,这还要感谢林贤侄,多亏有他当日在海棠树下送药,又敦促我尽快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