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大早,怀玉就带来了一个坏消息,石长青死于狱中。
晏夕澜沉吟片刻,心内有些释然,见她神情沮丧,反倒宽慰起她来:“无妨,这个结果我已有所料,趁此机会,去把对方安插的钉子拔了。”
怀玉肩膀一跨,萎靡道:“婢子无能,竟让主家的地盘进了外贼。”
“那人图谋已久,各线桩早在我们行动前就已埋下,像这样蛰伏甚深的在永安城内不知凡几,你不必太过在意,专注于眼前事罢。”青年将擦拭过脸的巾帕丢入盛着水的铜盆内,坐到镜台前,等她来为自己打理这三尺青丝。
怀玉拿起木梳替他细细梳理,挽了个四方髻,再以玉冠固定。她忍了忍,还是没忍住,问道:“主家,您不急吗?”
晏夕澜轻描淡写地道:“那件事我自有安排,你派人去盯着黎盛,有什么消息立即呈报给我。”
怀玉一怔,“难道……”
晏夕澜嗯了声,“楚王的人去找过他了,看昨日的形势应该还没谈拢,但他的心已经动了,否则不会底气如此足的主动登门。他寻衅的另一个目的,就是试探我是否同样受到了楚王的邀请,凭他一句话恨不能说出三层意思的习惯来看,最后的那句多多切磋并不只是客套,而是在给日后铺路。强调完自己的重要性,如果加入楚王阵营,就做内应同我虚与委蛇;如果谈判失败,就打好关系共辅陛下,以保证可允许范围内的利益最大化。自古伴君如伴虎,他乐意于在陛下同我生出间隙时落井下石,借机上位。”
怀玉愤愤:“当真是只老狐狸!”
青年倒是坦然:“他修炼这么多年,总得有点道行。”
晏夕澜进宫后便将这事说与姬锦呈听了,包括昨晚燕衔春的到访。后者有些心不在焉,没像往常那样见到他就缠上来,甚至每每接触到青年的目光时,都会不自觉地移开视线,整个人看上去恹恹的,没什么精神。
晏夕澜蹙了蹙眉,以为他是因夏季的炎热天气而中暑了,伸手想去给他搭脉,少年顿时犹如被戳中了要害的幼兽般浑身一僵,迅雷不及掩耳的把手缩回了袖筒里,反应大的连晏夕澜也是一愣,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哪里得罪了他,暗暗在心底感叹君心难测,古人诚不欺我。
等他收回手,又被姬锦呈一把握住了。晏夕澜盯着自己被他人握在手心的长指沉默了会儿,以眼神问询,少年直接转过头,避开了。
晏夕澜:……
似乎意识到自己反复无常的态度确实有点莫名其妙,姬锦呈咳嗽了声,道:“一切照兰羲的意思办。”说这话时眼神还在打着飘儿。他心里虚的很,昨晚才将人在梦里为所欲为过,今天就要近距离的相处,怎能不做足筋骨?
意识到自己对青年的感情产生质变后的惶惑迷惘,因对方的一个眼神一点触抚而升起的躁动与渴望,让他不自觉的又回想起那个梦,战栗的快感引人沉迷留恋,彻底占|有所带来的源自于灵魂上的满足是任何事都无法比拟的。沉醉其中的少年无比清晰的感知到,那只沉睡在牢笼内的兽已然苏醒,终有一日,将挣脱束缚冲出禁锢。
“既如此,就请陛下随微臣出一趟宫罢。”青年言笑晏晏道。
话题转的太快,姬锦呈一下没反应过来。
七月初七乞巧节,火树银花不夜天。这日,家家户户夜不闭户,纷纷涌上街头进行福禄寿的祈愿活动,可供八匹马共行的官道摩肩接踵熙来攘往,好不热闹。妙龄女子出阁新妇则在院中陈列花果、女红等物,向织女乞求智巧,亦有些大胆的少女会偷偷溜出门去,怀揣着得遇良人的美梦,邂逅一场爱情。是以,在诸多浪漫故事的堆砌下,乞巧节渐渐带上了些少年男女们所钟情的梦幻色彩。
姬锦呈想的也是这个,青年不早不晚,为何偏偏挑这一天约他出来?是不是其实也……少年想到对方这几年的倾囊相授和朝夕陪伴,耳朵悄悄红了。
胡思乱想间,一样物事就盖到了他的脸上。姬锦呈拿在手中一看,是个青面獠牙的面具。抬眼就见青年笑吟吟地瞧着他:“少爷难得出来,便好好玩乐罢。”
正值少年慕艾的年纪,姬锦呈只觉心上人的微微一笑能抵过世间千万种的风情,心跳顿时失了节奏,他拉住他的衣袖,贴到他的耳边低声说:“你陪我一起。”
夏季衣衫轻薄,露出了青年白皙优美的颈项,温热的鼻息轻轻扫拂而过,带起些微麻痒。晏夕澜不适的退开些许,对似有些怅然若失的少年说:“在下既将您带出来,自是要护您周全的。”
姬锦呈不服气:“我已经不需要你保护了!”
这话晏夕澜倒是相信,人比人气死人,他自问修炼速度不慢,兼之有底子在,仅用四年便打破六层瓶颈,进入真正一流高手的境界。姬锦呈开始修炼的年龄不算好,却跟坐了火箭般直冲上寻常人要用十几二十年甚至更久的时间才能到的六层境界,这样的天纵之资晏夕澜只在一个人身上看到过。他的眼神波动了下,又迅速归于平静。
“走罢。”
过去不可追,而人,总是要向前看的。青年转身,迈开脚步,却没有拒绝少年缠上来的手。
灯火幢幢,人声如潮,祝祀礼乐从远处时断时续的飘来,平添一份缥缈空灵,这是姬锦呈从未见过的景象,他自幼长在深宫,身前身后都是人,而且以他的身份也不容许轻易涉险。可以说,这种偷溜出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