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志四年,桓帝姬锦呈与平津侯之女黎姝一见如故,之后更是日日召其进宫伴读,可见圣眷之隆,上至朝臣下到坊间纷纷传言待得此女及笄,必将成为后宫之主。一时间,黎府门庭若市,更胜往昔。
承志五年,御史大夫蔺敏芝主动上书交还监国之权,丞相黎盛随同其后附议,桓帝一改往日的任性肆意,如出鞘的宝剑般锋芒毕露,雷厉风行的整顿朝纲肃清风气,将权柄牢牢握在手中,狠狠震慑了众人一把。
同年,秦河流域因接连降雨爆发洪灾,冲毁堤坝淹没各州府良田无数,桓帝遣御史大夫赶赴前线赈灾,并派五千精兵随行保护维持秩序,同时坐镇后方连施政令,水患在两人的通力合作下很快被压制下来。为解决流民问题,促进农耕恢复,桓帝下召各地推行均田制。授人鱼不如授人以渔,此举不但让因洪灾而流离失所的百姓重新得以安定下来,以此为生,更为赋税政策的恢复及长久稳定性打下了基础。
经此一役,少年天子的治国手腕及政治上的高瞻远瞩性让人叹为观止,只能感叹一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与民众共患难且清正廉洁秉事公允的蔺敏芝则在民间得到了普遍的爱戴,在他离开时更是夹道十里泪眼相送。
承志六年,桓帝发兵剿灭境内恶名昭彰的新起流寇势力,稳定治安,还百姓太平。
春去秋来,又是一年。
隆冬腊月,数九寒天,整座永安城为皑皑白雪所覆盖,唯有三两枝红梅绝处逢生,于呼啸而过的凛冽寒风中傲然绽放。姬锦呈批阅完奏章,望着窗外阴沉的天色有些发怔。一旁捧着手炉端坐软塌的黎姝暗自叹了口气,心想自己再不出声,陛下恐怕永远也想不起这乾元殿内尚还有人存在。
“陛下累了半天,不若歇歇?”
姬锦呈回神,淡淡道:“不了,今日留下用饭罢。”
黎姝:“……是。”
这顿饭毫无意外吃得食不知味,都说餐桌气氛最重要,主人家心不在焉,客人怎能不如坐针毡?而这样的情形,黎姝整整被迫体会了三年。是以,在姬锦呈放下筷子的刹那,少女顿时精神一振,只觉终于熬出头了。然而还没等她舒舒坦坦地松口气,对方又想出了新花样。
“是孤思虑不周,让你枯坐这许久,孤陪你走走罢。”话音未落,人已经站起来准备往外走了。
黎姝看着殿外天寒地冻的景象一哽,再次确定这位年少有为的大乾帝君在情感方面连差强人意都算不上——谁会邀意中人大冷天的去外头喝西北风?!就算做戏也做得像点好吗!
难怪能把好好的有情人终成眷属折腾成现在这样,果然人无完人,古人诚不欺我。少女面上特别诚恳地道:“蔺先生不多时便将进宫,陛下看了一上午奏章,想来亦有要事需与他交代。”
姬锦呈果然停下脚步,坐回去了。黎姝内心的感觉简直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晏夕澜来的时候,还带了一则消息,关于赵怀远的。
承志七年冬,大司马赵怀远大破北狄,迫得铁勒骑兵不得不派出使臣随同班师回朝的大乾兵士进京议和。消息一出,举国欢腾,百姓奔走相告,纷纷挺直腰杆红光满面言道赵将军实乃天降神人,我大乾之幸也。
当然,他要说的不是这种众人皆知的事。
“赵怀远身边有楚王的人,跟随他一同进京了。”晏夕澜将信函呈递给姬锦呈,“此人名为百里奚,三年前接替燕衔春成为楚王的得力副手,后作为信使往返北疆南楚两地,这次以赵怀远贴身近卫的身份入京。”
少年坐的稳如泰山动也不动,直到黎姝认命地从晏夕澜手中接过再送到他面前,才慢吞吞地伸手接了。
黎姝下意识瞧了眼座下依旧云淡风轻的青年,再偷偷打量面无表情的姬锦呈,对方正因青年的无动于衷而陷入了某种躁动,草草翻完,哼了声,口气颇冲地道:“里应外合,想得倒是好,姬流光拿着石长青孝敬的银钱苦心发展三载,终是忍不住了啊。”
晏夕澜看向变了脸色的黎姝,问:“阿姝如何看?”
感受到来自身后如芒刺背的目光,黎姝心中暗暗叫苦,先生,您可莫要再在陛下跟前如此唤我了,不然乾元殿这一亩三分地非得被打翻的酸水淹了不可。
然而这也不是她能说了算的。
少女整理了下思绪,蹙起眉头回:“民女以为,就算要起事,眼下也不是合适的时机。凡事讲究师出有名,楚王不可能不知道这点,陛下自两年前当政以来治水患平匪祸屡有佳绩,为百姓所津津乐道,此际生乱,就算他素有贤王名头亦不能掩盖其造反的事实,而况这几年没少受到压制,封地的经营断断续续,除非……”
“除非,他心中已有万全之策。”姬锦呈淡淡道:“眼下情况未明,不宜多做揣测。”微抬眼角瞥向晏夕澜,“让暗三暗五跟你的人一起去探听消息,至于赵怀远,就让孤来会会他。”话至末尾,一双凤目含威含煞,周身充斥的强烈气场直直压迫的人透不过气来。
晏夕澜怔然,恍惚间意识到,他是真的长大了。
“先生?先生?”
少女疑惑的呼唤回响在耳畔,青年回神,问:“何事?”
黎姝在心底叹了第二口气,迎面而来的刺骨寒风吹得她揪住毛领斗篷来挡脸,声音透过厚实软和的衣料显得有些沉闷。“先生若有什么需要帮忙之处,尽可向阿姝提,阿姝定当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