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四层,八卦先生终于借着窗外幽幽微光,点了火折子。渔夕这才看见,这七层塔每层之间只是用台阶相通,建以各种玲珑小房。墙壁之上都有精美镂刻,或龙或凤。这塔中间完全镂空,最下面的大厅上空出一片偌大的空地,洒满了大大小小的画卷,光是闻这味道,也知道尘封已久。
三人四处走了走,推门进去,一间间小房子,同样的挂满了字画诗词,只是陈设不同。有的房间单放古琴,有的单放医书数卷,也有的单挂一副道家修仙图像。三人看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才走到六层。这六层与其它几层初看并无特别,只是房间越往上越是略小了些。
到了第七层,通层打成一间。门一打开,三人一眼就见到正中向门的位置,有一长发女子于案桌之前盘腿而坐,眼眸低垂,气质超然,似有三分喜七分悲,超脱于世外。这女子旁边的紫砂香炉里,有半根残香,落了数层蛛网。
渔夕心里一动,不自觉走向前去,行礼道:“师祖?”
那女子丝毫未动,开着的塔门进了一阵微风,将那女子的长发微微飘散。那女子面色红润,看似微熏,并未答话。同行的八卦先生与神医伯伯相视一眼,同时向前走了几步。
渔夕凝了凝眉,抬头看了一圈,这才发现桌案前有展开的一副画像,虽是倒着的方向,却也一眼就可认认出画中之人。
渔夕正咬唇思索间,只听八卦先生轻轻叹气道:“人没了。”
渔夕茫然抬首,不相信般,走上前去,先跪在她身侧,仔细看了看那坐立之人,再俯身看了看那副展开的画像,下面印有蘼芜暗记小花,再看下面有一首小词,小词上面淡淡黄斑,已经斑驳,借着火折子隐约看清,词名为捣练子。
八卦先生往里走了几步,将火折子移了移。忽明的灯火映照在字画之上:
捣练子
小勾月。蘼芜谢。笑打金枝钗欲裂。风画骨。青丝雪。此情烈。九尺画卷墨泼殁,七玄塔。难同穴。
渔夕心里一动,想起平遥讲的那个炎玺帝心爱的女子,想起关奇爷爷曾邂逅的女子,想起与其它三个狼子野心的男子同分九州的女子,想起那个躲进深山修道的女子,想起那个得知此画后,一念忽起,万事皆明的女子。忽然悲从中来,跪倒在地,嚎啕大哭。
那原本坐立着的女子忽然如烟灰般,在几人面前忽地消失殆尽。
几人望着那股淡淡青烟,终于了无痕迹。
八卦先生看了一会儿,被她忽地一哭,吓了一跳,再看火折子,忽明忽暗,半响冒了句,“你是吓着了么?”
渔夕哭的正是起劲,哭到中间,大概已经忘了为何而哭,擦擦眼泪,觉得好似无半点哀伤,又好似沧海桑田都走了一遭。泪眼望去,只见身侧的白衣伯伯正俯身望着自己,眸光深深,幽暗不明。
那么一瞬间,奇怪的,恍惚间,她又再次想起了他。
她转身,磕了几个长头,心里长叹一声,师祖是一个多么敏慧的一个女子,她什么不懂,她什么看不破,却也栽在了一个情字上面。情之起,何其易。情之终,何之难。若双方都太过纯碎,只会,玉石俱焚。除了爱之外,还需要一颗足够大的心,包罗万象,容进去情,跳的进,走的出,方可长久。
一颗大心,一颗大心啊。这么多日,连国丧的诏书都未出,他是真的不会死的了。只是,他的伤好些了么?他种了情毒,是不能大伤元气的,他,还还么?
既然三生姻缘天注定,何谈?
一丝苦笑漾然唇边。
三人原路返回,下到第三层时,渔夕才注意到这塔内暗藏玄机。刚才上塔之时,由于被那神医伯伯牵着,心里跑马,并未曾留意到这里机关暗器如此之多。现在看去,地上三层刀剑插入墙壁半深,不禁心惊不已。若不是被那神医伯伯带着,恐怕身子早就被串成了马蜂窝。
再看一层入口之处,已然紧封。轰然几声响动,三人目光齐聚在石壁之上,只见突出的几个大字,赫然清楚的显示着的是八卦方位。
渔夕退后一步,笑道:“八卦先生,这是你的拿手好戏,该你上场了。”
八卦先生低头望了一会儿,忽一扬眉,抬手振腕,手中一枚铜钱应声打在了西南方位。
吱呀一声,左面石门大开,八卦先生又是一枚铜钱扔了进出,数万只羽箭刷刷刷的齐射而出,生死关头,三人都反应极快,渔夕落地之时,才发现神医伯伯不知何时已立在前方罩着自己。
渔夕恍然道:“这里还不是内岛?”
八卦先生收敛心神,笑道:“这就是那个秘密通道,你不是拿到图纸了么?还问?”
渔夕笑道:“原来你跟踪我?”
八卦先生避而不谈,眉峰一动,看向侧面的神医伯伯,试探性的问道:“再试一子?”
神医伯伯姿势不变,略点了点头。
八卦先生凝聚目光,眼眸变的熠熠逼人,瞬间,一枚铜钱应势打在了正中方位,刚才大开的门合上,复又大开,只是将原来的正面换成反面。
渔夕见坤位换成了乾位。
等了一会儿,并无异样。“叮”的一声脆响,一道暗黄金光破空而过,又一枚铜钱顺着开门处打了进去。只听到沉闷的落地之声,之后,再无任何声响。
八卦先生再次凝眉,渔夕心道不好,生门已关,值符死门,只怕凶多吉少。正想如何转换方位,只见一团火焰pēn_shè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