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焕提起已经变成温热的茶壶,倒满二人面前的杯盏。
他微微蹙眉,抿嘴沉默片刻后,才开口问道:“老哥,这件事情的情况大致如此,您看如何应对?”
展陌华左手端起茶杯抿了口茶,舌尖浅舔唇瓣,似咂摸着茶水的甘香。
“一时半会皇后他们不可能明目张胆提出此事,不如我们先发制人。”他目光由混沌转为清明,露出坚定的神色,下了决心。
闻听此言,南宫焕觉得非常意外,本能地把声调降低几分,小心试探地问:“您是说,提前起事?”
“不至于如此严重。”展陌华勾起嘴角,笑呵呵地解释自己话语中的含义,“你去汇总这段时间的旱情和平乱的文书,我回京述职。”
不过,显然他这样的安排,反而令南宫焕更加紧张起来。
“你要去亲自打探消息?”他的声音瞬间紧绷,不赞同表哥冒这个风险,“万一变成自投罗网,怎么办?”
知晓他在关心,展陌华也不卖关子,直接告知自己的“免死金牌”。记起此物,他眸中寒光一闪而过,冷冷地说:“无需担心,我会带上那枚戒指。”
那枚戒指吗?南宫焕努力不将心底的怜悯心疼表现出来。他知道,表哥向来骄傲,若是看出他的同情,只怕表哥的心中越发难受。
那戒指是姨母留给表哥的遗物,据说是当年皇帝第一次宠幸姨母后所赐之物。如今,表哥把它保存下来,一方面是为了缅怀亡母,一方面也是作为御前的筹码。这也就难怪表哥方才会露出那样的神情。
突然,南宫焕又想起另一件麻烦的事儿来。
他挑眉看向表哥,思虑再三,还是忍不住提醒:“你要是去京城,想必又得离府很久。小嫂子怎么办?”
“瑶瑶?”展陌华朗目微瞪。还沉浸在戒指往事中的他,一时不解为何话题转到了瑶瑶的身上,迷楞地看向南宫焕。
看样子表哥果然还未考虑到这点,南宫焕索性说得更加直白:“她在这府里强敌环伺、危机重重的,你就能安心?”
这话确是无可辩驳的事实。展陌华顿时陷入了两难,愁眉深锁:“可是姓林的正愁找不到机会对她下手,如果她离开齐地,只怕更是性命难保。”
虽然府里也是危险重重,但总比羊入虎口来得安全些吧?这问题,展陌华在心底不敢轻易地下定论。毕竟最近府中接二连三的意外,也都是直奔她的小命。
这一刻,展陌华感觉自己就仿佛被一根无形的绳索缠住,举手投足都备受牵制。只是,这种被束缚的感觉,他非但不厌恶,反而甘之如饴。
察觉到表哥的忧郁挣扎,南宫焕再次迟疑地开口:“老哥。不知你是否考虑过……”
见他吞吞吐吐,一筹莫展的展陌华出言鼓励道:“直说无妨。”
既然正主儿都让直说,南宫焕提了提气,飞快地将深压心底的话,一股脑儿地道出:“如果你真的喜欢小嫂子,不如早点给她一个正式的名分,这样旁人在动手之前都得考虑一番,不敢再轻易下手。”
“名分……”这个词就这么突兀的闯进展陌华的耳中,令他不由地愣住,不知该做何反应才合适。
看到他满脸震惊的模样,南宫焕胸口猛然抽痛,不由地为唐瑶抱不平。如今瞧来,表哥至少在他说出之前,从未想过要给她一个正式的名分。这种轻忽,对于一对两情相悦的男女而言,不啻是种巨大的伤害。
但下一秒,他漠然轻笑。即便如此,他又有何权利、有何资格去管理表哥和唐瑶之间的事情呢?他不过是个已经错失了机会的失败者而已。
心情蓦然荡到谷底,南宫焕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怏怏然道:“事情大致就是如此,我今晚歇在前头,明天一早就将汇总文书的事情安排下去。”
说完,他不待展陌华回答,便衣袖一挥,踏着重重的脚步离开了望月亭,独留那薄情的男人在那儿细细琢磨。
南宫焕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对展陌华来说,却如同当头棒喝。他直至今夜才意识到,之所以那些个妖艳女眷敢频频对瑶瑶下手,完全都因为他的轻忽。
懊恼和自责猛地袭来,如洪水般,将他的思绪冲得七零八落。半晌没回过神的他,就连南宫焕早已离开都没注意到。
不知何时,起了风,瑟瑟吹来,展陌华不由地打了个激灵。他环视四周,见亭中只剩自己一人,不住叹气。虽不困倦,但这阵阵风让衣着单薄的他感觉到一丝凉意。
站起身,他正打算回枫园去休息。无意间,眼神扫过亭外花丛,他顿时警觉起来。他立刻将脚步放轻,悄悄地靠近那可疑之处,想要抓出那隐身花间的家伙。
就在他的手快要抓上那人肩膀时,月辉穿透云层洒下,直落在此人的身上。他的身形、侧颜顿时一览无遗。
展陌华连忙收回手上的力道,诧异至极:“你,是几时来的?”
“刚到。”唐瑶闷闷地从花间站起,几片花瓣因她的动作而翩然飘落。这是她第二次被人在花丛里逮住了。
如此深夜,她怎么会在这里?一丝怀疑从展陌华的心头掠过,虽只刹那间,却已在眼神中显露了出来。
敏感的唐瑶将那眼神捕捉个正着,顿感委屈气愤,却又无言反驳。因为她刚才确实偷听到他和南宫焕的对话,虽然只有最后的寥寥几句……
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