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承朔在一个矮山头树林前放缓了马速,目光扫向通往山间的一条小路,声音冷且利:“绕过此山,今晚务必抵达姑苏城!”
几年前他曾经带兵进入两江境内,这条小路也是走过的。
从这里到姑苏走官道有百里之距,若是绕过虞山这一带的山林,前一段的路程虽然有些艰难,但是距离能够缩短一半,所用的时间也能够大大缩短,现在已经是下晌了,想要天黑之前达到姑苏,只能走小路了。
跟随他的几个护卫毫不含糊策转了马头,也放缓速度跟在他身后,进了这片树林。
行不多远,就听见空寂的林子里传来几声银铃般的笑声,这笑声就是从他们前方不远必经的小路之上传来的。
东方承朔剑眉微蹙,继续策马而行,距离渐近,前方两个女声的交流已经听得很清楚了。
一个稚气未脱的女孩儿问道:“姑娘,喝了这桃花酒真的能够变美吗?我要是喝了是不是就能够跟姑娘一样白?”
另一个清脆的声音道:“小福,这桃花酒当然能够让人变美了,不过,我不想骗你,你这小丫头想变得跟我一样皓雪凝脂却是不可能,除了后天的努力,还得靠先天注定,稍微白一些应该是可以的。”
东方承朔很快就认出来了,这便是方才笑得肆无忌惮的那个声音,她的声音有些独特,不是江南女子常见的软糯温柔,也不像他们凉州女子的豪爽利落。
东方承朔坐在马上,看着前方不远处云霞绽放的桃花,鬼使神差的,他居然搜刮脑子里的词汇来形容这嗓音。
明亮,又像是带了丝丝的甜,糅合在一起,有一种说不出的娇媚韵味。
他向来不喜太过妖媚的女人,却对这声音生不出反感来。
只是这说话还真是不害臊。
不过,这声音他总觉得有些熟悉,似乎曾在哪里听到过。
可,到底是在哪里呢?
他往前方树影微动处扫了一眼,马儿顺着小路转了个小弯。
又听见那女孩儿道:“只要能够白一些就行,好姑娘,你的桃花酒酿出来,也给我喝一些吧,不然姑娘带我出去也是给你丢脸。”
旋即又是几声笑声传来,“小福,你这话可说错了,脸只能自己丢,我的脸你还丢不了。”
“姑娘......”
“好了,好了,到时候给你喝就是了。”
“哎,那我多摘一些回去,不止将我喝得桃花摘了,还摘很多很多,保证不让姑娘做亏本的买卖。”
“也别都采了,不然这树上一个桃儿都长不出来了,就摘东南方向枝条上的,那些刚开的,就像这样的。”
“好,听姑娘的,我爹说这几天要下雨呢,到时候这些花都得凋谢,不然再摘一些别的枝条上的花瓣,也省得到地上捡。”
“行。”
马儿穿过树丛,突然听到“呼啦”一声响,前方树影晃动,东方承朔循声看去,就见花树丛里探出来半截女子的身子,在粉色的桃花之间,她一袭柳绿色的衣裳格外显眼。都说红花还得绿叶衬,可现在那桃花分明成了她的点缀。
她站在树枝中间,一手扶着,一手努力往前探着去够前方的桃花。这动作将她饱满美好的身体曲线彻底暴露出来,明明是桃花绽放的时节,却像是这树上横生出一枝挂了果的花枝。
东方承朔本来要挪开的目光有一瞬的迟滞,枝头上的女子正好缩回身体来,原本被桃花遮住的面容便展现在东方承朔面前。
她那肌肤果真是她自己说的皓雪凝脂,五官却是似曾相似,他眼中渐渐有惊讶之色浮动。
是她!林二春!居然是她!
“姑娘,你小心些,别摔了!”小福在树下急得跺脚,“你快下来吧!”
林二春“嗳”了一声,“这边摘的差不多了,换下一株,明天还有时间,咱们再去别的山头找一找野桃树,小福,你闪开些,我要跳下去了......”
她话未说完,一低头就看见转角处打马而来的几个男人,这些人虽然穿着常服,但骨子里透出来的气势和不经意的一举一动还是让她看出端倪来,不由得神色微凛,这几人都是浴血过后的将士!
上回是东方承朗,这回又是谁?他们又来做什么?
童观止近日来信说要回来了,正好这个时候他们又来了?
会不会......
不是她草木皆兵,实在是时间太过巧合了。
从这段时间陆陆续续收到的消息里,她知道童观止将童家给分家了,而且,在分家之前所有明面上的童氏产业都被清理了一遍,坊间都有人给童氏做了资财统计了,这一统计,世人皆知童家是真有钱,房产、田地、珠宝、古董、商铺,不知几凡,也不知道这统计是哪里流出来的。
最近这事都闹得沸沸扬扬,林二春去嘉兴府都听见有人在议论。
一是议论童家的财富之多。
二是议论童观止此举的利弊,虽然说树大分枝,但是这时代还是很重视家族和宗族观念的。
林二春从茶楼里听来的,几乎都是关于此事的弊端,甚至还有话里话外骂童观止行事莽撞冲动,不顾祖宗礼法的,说他将有些人直接分宗,以后死生不相干,这是亲戚缘都斩断了,独木不成林,这种举动在现如今的确受人病诟。
而且有人认为,这一旦分了家,童氏财富和力量也就都散开了,早晚变得籍籍无名,就算是童观止作为嫡支,分得的财富最多,这些也是别人几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