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承认,在那一刻,我真的有点犹豫。一是因为我怕凳子下去打到刘思涵,二是,我忽然有点害怕打死她我会偿命。我不知道怎么描述当时心里的害怕和愤怒,我想哭,真的,特别想哭。我只想单纯的生活,好好学习,但她一次又一次的整我,凭什么?
我颤抖着手,终于下了决定,反身护着刘思涵的同时,一凳子砸到周琪脑门上。
是的,我砸了。
砸完了,我把凳子拎起来,周琪瞪大眼睛看着我,不可置信的眼神。我冷眼看着她,拎起凳子来准备砸第二下的时候,周琪脑门上流血了,围观的同学大喊“打死人了”,一片惊慌中,不知道谁把老师喊来了,是我的班主任苏老师和年级主任,还有两个保安。
第二下没砸下去的时候,年级主任指挥保安上前来拉开我,他们把我拉起来,我看见周琪眼睛瞪大了,然后慢慢闭上眼睛,抓着刘思涵头发的手也渐渐松开。
“死了!”
“死人了!”
“快送医院去!”
我站在一边,被两个保安架着,苏老师上前来不知道对我说了什么,我的眼睛一直看着周琪,看着地上的血,我心想,死了吗?
那一刻,我心里没有害怕。真的,我一点都不害怕。这一切都是她逼我的。明明我才是委屈的那个人,凭什么也要被欺负,要被侮辱。
苏老师焦急地看着我,让我松手,最终,紧拽在手里的凳腿被掰开,凳子从我手中溜走。苏老师怜惜地看着我,伸手拂开我的乱发,沾染上头发上的臭鸡蛋,她手指很温暖,很轻柔,我和她目光对视,忽然心里就崩塌了一脚,我往后退了一步,闪开苏老师的手,“您别碰我,脏——————”
年级主任大发雷霆,但是他来不及吼我,忙着招呼人把周琪送进医院,两个保安也松开我上去帮忙,没一会儿就听见救护车的声音。嗯,我们学校附近就有家红十字会医院,他们来得可真快。
后面的事情,我不太记得了。耳边的声音嘈杂,重叠,指指点点,刘思涵一直拉着我的手,用卫生纸帮我擦脸上的血和鸡蛋液,等我回过神来时,我已经坐在年级主任的办公室里,刘思涵坐在我身边。
苏老师焦急地在一边打电话通知周琪的父母和我的后妈,我问刘思涵,周琪死了吗?
刘思涵看着我,忍不住哭,抱着我肩膀颤抖,不知道是在安慰我还是安慰她自己,“没有,不会死的,小唯你别害怕,我给你作证,是她欺负你!”
我苦笑,那又有什么用呢。
忽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穿牛仔裤和藏蓝色羽绒服的林阳站在门口,眉眼沾了风霜,凝重地看着我,胸口不断起伏,不停地喘息。他在门口顿了两秒,然后坚定地走向我,一直走到我跟前,我面无表情地抬头看着他,看着他黑曜石般的眼睛,微微扯动嘴角,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苏老师和刘思涵站在一边,默默看着我和林阳。
林阳从口袋里掏出一方格子手帕,想要帮我擦脸,那手帕凑近我的时候,我问道一股香味,淡淡的,和他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我忽然我鼻尖泛酸,往后缩了一点,哽咽着说,“别碰我,脏的。”
林阳竟然笑了,是那种心疼的笑,他伸出另外一只手放在我下巴上,抵着我的脸,把我脸蛋摆正了,下一秒,干净的手帕轻轻划过我的脸,他动作轻柔,一面擦着,一面说,“你是不是傻?”
然后我就哭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一向自诩坚强的我,会在林阳一句温柔后哭得稀里哗啦。眼泪哗啦啦地往下掉,我倔强地拂开了,期盼又自卑地迎上他的眼睛,在明亮的眼睛里,我看到了悲哀又狼狈的自己。我觉得自己,真是可怜,这是卑微。
我真的想抱一抱他,可是,我身上脏兮兮的,要是弄脏了他的衣服怎么办?我的林阳这么干净,这么美好,要是被我弄脏了,该怎么办。
他好似看到了我的想法,也看到了我眼底的害怕和惊慌,他淡淡地看着我,可眼神却是紧张的,爱护的,轻柔的手帕擦干净我脸上的污秽,他谈了一口气,手指在我脸上轻轻滑动,冰凉的指尖留下一阵奇妙的触感,在我滚烫的脸上。
林阳说,“别怕,我在。”
我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护短。
除了我爸爸,没人给过我这样的温暖,我忽地想起小时候我调皮,六岁那年,把邻居家的花生苗扯了一把来玩,邻居气得把我绑在电线杆上让我认错,我不肯,我以为是杂草,觉得邻居太坏了,被绑在电线杆上一下午,邻居忙着收晾晒的稻子忘了把我放了,我在大雨里淋得感冒,我爸爸找到我的时候已经成了落汤鸡,知道我错了,拉着我去给邻居道歉,回到家里,他给我放水洗澡,看我淋傻了,心疼地摸我的脸,教训我说我做错了,但眼眶都红了,一个劲儿的说他去晚了。
林阳表面上冰冷,但我知道,他的心是热的,他是关心我的,心疼我的,他淡淡的眼神里夹杂的疼惜,冲破我最后一次故作坚强,冲破我虚张声势的镇定,我忽然忍不住抱住他的腰,嚎啕大哭。
林阳身子僵了僵,愣了两秒后,他的手揉着我的头发,拍着我的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