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玻璃往下汇成沉甸甸的水珠,灯光闪烁的城市被模糊成一片,五彩斑斓的晕开。车内的暖气打得很高,车子平稳地向前滑行,乔半夏靠在椅背上,身体陷在过于宽大的后车座里,人显得弱小又找不到安稳的受力点。听着雨点敲击在车窗上的声音,她不禁思考,有多久,没回来了呢?
车子最终停在一栋别墅前,爬满墙壁的藤蔓昭示着它的年龄。司机下车为她拉开车门,乔半夏瞬间被突如其来的冷空气刺得发抖。司机撑着伞,将她送到别墅门口,微微弯腰开口,“乔先生在屋内等你。”
乔半夏伸出被冻得发红的手,按下熟悉的密码,呼出长长的一口气,推门而入。吴妈正在收拾屋子,见到乔半夏,激动得扔下手上的活,上前接过她的行李,各种嘘寒问暖。
她终究还是有些拘谨,小心翼翼地问吴妈:“乔先生在哪里?”
吴妈先是一愣,之后指着书房的位置,“你啊,还是像以前一样,不喜欢叫爸爸。”
是的,乔半夏从未叫过乔致诚一声爸爸,很多次那一声呼唤到嘴边都被那个人的眼神吓得咽了回去。大了一些,就跟着其他人喊“乔先生”。乔致诚也任由她。
在高中时,半夏曾经带朋友回家,对方来过一次之后就婉拒乔半夏所有“到我家里来”的邀约,在乔半夏的多次询问之下,那朋友才解释:“你们家太压抑了。”
那时候乔半夏是疑惑的,难道规矩与端正就是压抑?
直到遇见陆兴安,她才明白,原来家,是有生气和感情的存在,而不是一个小型的法治社会。从那以后,她试着学会接受外界的情感,包括陆兴安,直到乔先生将她送出国。
书房门口,乔半夏屏着呼吸,轻轻地敲敲门,随着里边传出的一声“进来”,她才慢慢踱步进去。
鼻尖弥漫着书香,乔半夏端端正正地坐在乔致诚的对面,后者翻了一页书,抬眼看她:“七年时间,都学到什么了呢?”
乔半夏显然料到了会有这类问题,她咽了咽口水,从人际交往谈到知识储备,从近期目标讲到人生规划,从人生观说到爱情观,正准备聊婚姻计划时,乔致诚打断她:“听说交了男朋友。”
并不是询问。
乔半夏瞬间否认。朋友不少,但感情历史,确实为零。
乔致诚点点头,又翻了一页书。书房顿时又进入一种死寂,乔半夏陷入一种尴尬当中,想立马逃走,却又动弹不得。
冷风习习,路上的行人都裹紧外套,情侣们大多牵着手,进了一间又一间店铺。乔半夏呼出一口气,雾气慢慢上升渐渐消失不见,她渐渐露出笑容。
她最后还是没有留在家里吃饭,尽管吴妈一再劝说。
乔半夏无意间进了一家cd店,店内最显眼的位置上摆放着某大势团体的专辑,而多年前红遍亚洲的唱片却被堆放在角落里。那其中,有一张唱片吸引了她的目光,它的封面是一个化着九十年代独特妆容的女子,涂着大红唇,明艳动人,却并不显艳俗。
乔半夏是从乔先生那里知道她的,那个时候,乔先生每天都会在书房里听着她的歌曲,也会在空余时间教乔半夏学唱。
她不禁拿起那张唱片,cd店老板也注意到她,轻轻笑道:“啊……许雅姿的《半夏》,像你这种年纪喜欢这类唱片的还真是少见了。”
乔半夏但笑不语,心里却明白,并不是因为喜欢。而是它承载了一段回忆,所以弥足珍贵。
乔半夏最后还是将那张唱片买了下来,她想好好珍藏它,就像把那段短暂美好的回忆永远保留在内心深处。
刚出cd店她就接到司冉的电话,对方火急火燎地报出地址,只让乔半夏赶紧去。
司冉一向大大咧咧,以她的性格,乔半夏很担心她现在又在什么地方闯了祸,正等着自己去赎人。于是她赶紧拦下一辆的士,往酒吧街赶过去。
“所以,你只是想让我过来陪你喝酒?”乔半夏气喘吁吁地看向斜靠在沙发上的司冉。
“对啊。”司冉依旧是一脸理所当然,“不说得急一点你怎么会来?”那模样简直像极了犯了错却不肯承认的哈士奇。
乔半夏接过司冉递来的酒,仰头一饮而尽。司冉微微扬眉:“怎么,被乔先生训了?”
“我倒希望他训我呢。”乔半夏为自己斟满酒,“说起来我特别羡慕你,有个那么爱你的妈妈!”
这句话司冉听乔半夏说了无数遍,从13岁到现在。
司冉弯眼,右边脸颊的小酒窝深深陷进去:“那,我把我的妈妈借你一天咯。”
俩人相视一笑,一如回到那个樱花纷飞的校园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