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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天刚亮,小梁氏急着要去相看长安城的旧宅,二娘子偷懒在屋里睡大觉怎么叫也不想起来,姬瑶只好陪着婶娘一起出门。
她们俩对长安城一抹黑,坐在车上听钟家车夫介绍哪条路通往禁宫,另一条又通往城里最大最热闹的集市。行出多半个时辰路上行人慢慢稀少,低矮屋檐变成青砖乌瓦的高墙大门,路两边石板缝里杂草丛生青苔遍布,安静而又死气沉沉。
车夫把她们带到一处大宅院外,敲开院门高声嚷道:“出来个人,你家家主从洛阳来长安城,快来迎接。”
一烛香功夫过去,才磨磨蹭蹭出来两个年迈的老仆,头发花白佝偻着腰,半眯眼睛看向小梁氏和姬瑶,认了半天指着姬瑶说话:“莫不是大娘子来了?”
姬瑶和生父长得有几分像,见过他们父女的人都说眉眼气度十分神似。老仆不认识小梁氏,却能认出姬瑶也是因为逝去先镇国公,他们抹着泪领姬瑶和小梁氏参观府里。
这边府宅大得惊人,比洛阳城的镇国公府还要广阔。正轴五个大院,广厦大轩窗,十分大气。东手书房、练武场、家学和几个待客的小院。西侧一个莲花池一眼望不到头,池边穿插遍布假山水榭和不计其数的花草树木,池边停着两艘漆面斑驳的画舫,被风吹过发出吱悠吱悠的声响,估计不中看更不中用。
老家仆指着莲池后面,隐隐约约有几处房檐屋角,那里正是供老国公静养的大院子。
小梁氏摆手说算了改日再看,从早晨到午时她们粗略逛了大半圈,越看越心凉。
府宅是大,可也荒废了近十年,墙角、屋顶上长满杂草,窗棂腐朽顺手一推便跌落,屋内十室九空,更别提满地的积尘过寸,想把宅院收拾成人住的地方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小梁氏又开始烦燥起来,迈着小碎步来回走动,问老仆要过器皿的单子,翻过几页摞在石桌上,气呼呼道:“这单子上十件里有八件被你叔父偷着买掉,你看大屏风、胡床和紫檀木的衣箱、绣床还有圆桌……值钱的物件全不见了。”
姬瑶接过单子看过之后也觉得不可思议,她不由问道:“长安还有四五个小独院,北边胡肆上也有几家临街的商铺,渭南有千亩良田,这些产业一年的收入不在少数,叔父难道不够使?”
小梁氏喛一声坐在冰凉的石凳上,指着胸口气得说不出话,半天她才交底:“长安这边的田产收成在你父亲刚去的头两年,我手里还能见着点。可后来,那个挨千刀的老虔婆挑唆让你叔父把钱铢攥在自己手心里,我争吵了无数回,年年只能在帐册上见到不多的一点红利数目。从前年起……”
小梁氏顿下话,看一眼姬瑶继续说道:“宋家那档子事之后,虚的实的我都见不着。这回临出来我原本想着从你叔父手里把地契花押全哄过来,好话歹话说尽了,他都不肯,最后逼得急,竟然放狠话说一把火烧掉也不会交给我。”
说到伤心处,小梁氏的眼泪已如断线的珍珠滚落,也不怕失面子,当院哭出声。
姬瑶心里深深地不安,她猜测道:“是叔父不肯给你,还是他手里根本也没有。”
一语惊醒梦中人,小梁氏蓦地抬起头,面白如纸,泪眼朦胧,手指哆嗦半天,双手捂着脸痛哭。
姬瑶叹一口气,洛阳府里的一屋子嫁妆肯定是一件也不剩被人洗劫一空。去年生变前,她把自己手里的一份地契偷偷交给南大婶,还算留点老底。可又有什么用,洛阳城逢着天灾加人.祸,田产颗粒无收。
姬家一大家子上下七.八口人光守着偌大一个空院子,吃什么喝什么?
“婶娘,我们去集市上打听,说不定铺面仍在叔父手里,他只是和你说赌气的话。”姬瑶劝解小梁氏。
小梁氏点一下头,腿软心乏勉强扶着姬瑶走出院子坐上车,两个老仆追出门迭声问大娘子是不是要长住在长安城。
“正是”,姬瑶让老仆守好宅子,不日她还会再来,马车行出老远,她看见两个老仆仍站大门外伸长脖子张望,凄凉涌上心头,姬氏和这两个仆人一样老朽不堪。
钟家车夫把她们领到胡市上,长安城大,西域来的波斯胡商络绎不绝,黄头发蓝眼睛高鼻梁的胡女□□着腰肢当街跳舞,扭来扭去引来如雷般的叫好声,另还有许多叫不上名和没见过的新奇顽意儿。
小梁氏和姬瑶无心观景,她们已经去过一家店面,店主说五年前拿三颗夜明珠换下商铺,此间不姓姬,改姓他姓。
五年前!三颗夜明珠!
小梁氏想说的是她根本不知道,也没见过什么价值不菲的夜明珠。想都不用想丈夫拿它们做了什么,还不是偷偷拿去讨外面的女人欢心,也不知便宜了多少洛阳平安坊里的歌舞妓。
第二家、第三家……走到第六家也就是最后一家时,小梁氏几乎不再抱希望,她面色发白,嘴唇青紫,站在街头犹豫道:“要不,咱们改天再过来?我看,来与不来结果都一样。”
姬瑶把小梁氏扶进旁边的一家茶铺里,要过两碗奶茶和一碟胡饼,扔下十个官钱让店小二替她费个心。
安顿好人,她又重新出门去商铺打听,刚开口说自己是镇国公府姬家,柜台后一个店主模样的人怒冲冲道:“镇国公府怎么了,转让铺面是你们放出话,我一分不少掏了钱才换过地契拿到花押。后来又说反悔,一而再再而三派人和我讨绸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