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这一天发生的事情一件比一件震撼人心,此时的众人依然感受到了来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举手投足间,上万冤魂死而复生!这是何等的大法力?大威能?如果说人类天生恐惧死,向往生,那么能够创造生灵、掌握生之力量的女娲,无疑就是人们眼中庇护他们生生世世繁衍不息的神祇。
而她也确实是这么做的。
只需看这刚刚重获新生的一万多人,他们恭敬地匍匐在地,对女娲充满了感激,他们会把今天的事情铭记一生,并且告诉他们的孩子,嘱咐他们的孩子告诉孩子的孩子,而女娲娘娘的名字,终将在这一代又一代的口口相传中,永远流传在莽莽洪荒之中。只要人族不灭,就会有她的传说。
这一万多人说起来都是共工氏族的旧人,许多人虞舜甚至认识,可如今又哪里有人会去想着他这个氏族大首领呢?
那些毁天灭地的术法或许可以杀戮与夺走,但是只有赋予和创造,才能赢得人心。
鬼脸蟹妖随风化为飞灰,仅剩的祝融炎魔顿时有了一种兔死狐悲的感觉。它其实可以选择服软求饶,女娲统御整个人类世界,自有她的一套法度,不杀人类,也不会滥杀妖族,尤其还是它这般位高权重的封疆大吏。但当炎魔看到女娲始终紧紧抱在怀里的那个昏迷的贱族时,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它催动着熔岩,发动了攻击。
它和那只老螃蟹可不一样,它的不死之力来源于土脉。作为火山石化妖,只要它脚踩大地,力量便生生不绝,就算是对上女娲,它也自信能耗上千八百年。这位洱海之主不相信,为了区区贱族,女娲肯花费那么大的功夫,仅仅为了置它于死地。
尽管炎魔的脑海里一直把这不死之身作为最大的倚仗,但是连它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其实归根结底是它心中对女娲的那份情愫在作怪。它的潜意识中不甘心这样敌对的局面,也不甘心女娲竟然对一个区区贱族远比对自己看重。但这份不甘心在没有宣泄渠道的情况下积蓄了起来,而以石妖普遍没有孔窍的厚实性子,炎魔最终做出了最为情商缺失的选择。
它没有意识到,它这么做,仅仅只是为了向女娲表明:看,你杀不死我,我和你是一个层面的,我配得上你,而那些贱族配不上。
当然,这不是一个自信的追求者该有的心态,但是考虑到女娲在洪荒中的声名,有这样的念头本身已经可以算是有勇气了。
然并卵。
女娲并没有从炎魔疯魔般的攻击中解读出它的任何心思来,她只是扬了扬手,九天息壤飞舞而出,顷刻间将炎魔包裹了个严实。
很快,炎魔就感到了不对。
这些土黄色的、能够自行生长的泥土,不仅仅把它超过千米的巨大身躯严密地包裹了起来,最为严重的是,这些土壤就像无孔不入的水流,渐渐渗透进了它的双脚与大地间的缝隙里。
它们切断了它和大地的联系,把它变成了一个千米高的巨大的泥茧,永远封印在了这里。千百年后,这座泥茧会变成沧海桑田,而一代妖王也将随着力量的流逝而失去生命。
女娲就像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一般,轻轻地拍了拍手。她回过头,所有人都摄于她的威严,不敢多言一句。她扫了众人一眼,对着虞舜说道:“你便是共工氏族的大首领?”
虞舜沉默不言。
女娲继续说道:“看来,英招把它的那些把戏教给了你?”
虞舜看了她一眼,依然不发一言。
女娲淡淡地笑了笑,说道:“你觉得倚靠那些修真功法,就能鼓动你的族人,和整个洪荒妖族为敌?不如这样,我现在倒是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她一扬手,指向黑压压跪着的一万多共工族人,说道:“今天日落之前,你若能说服一半人跟你回共工,我便许了你做共工氏族的图腾又如何?从此共工一族,世世代代由人类自治。”
她虽然这么说,但是任谁都看得出来,此时别说一半人,哪怕一个人跟虞舜回共工氏族,恐怕都是千难万难。哪怕是虞舜的老婆孩子,骨肉至亲,此刻也没有站在他这一边的意思。
虞舜看着眼前的一幕,感受到女娲无声无息间捅过来的锋利一刀,那是针对他毕生信念的一刀,他终于无法再沉默下去。
“你不要以为你赢了。”他说道,声音有些嘶哑,“只要人类存在一天,就会有人处心积虑地想要推翻你。因为我们不需要一个神。哪怕会死,会消亡,也好过世世代代受人摆布。”
“有趣,”女娲嘴角的弧度翘得更大了些,“我有个好朋友也是这么说的。”
她一扬手,从女娲石中打出了许多道光束,分别射向了在场的众人,凡是被光束照射到的人,哪怕之前受了再重的伤,也立刻恢复如初了。很快,再没有一个受伤的人类,包括之前还濒死的女先生龚毅,和命大被天水部族捡到的大先生洪涛。
“如今,我那个好朋友生死不知,但我和它的这场赌局却还没有结束。我不会杀一个人类,所以你们今天都可以活着回去。既然那功法已经流传开来,那就让我们看看,究竟谁才是对的那一方。”
“猴子,你来送他们回十万大山,顺带去问问那朵花,就说多年不见,需不需要我去找它叙叙旧。”
巨猿挠挠头,撇了撇嘴,又看了一眼女娲怀中的晓拍,终究只是暗暗啐了一声,大声呵斥着虞舜他们上路。二先生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