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末张开沉重的眼皮时,看到的整个世界都是重影。
光怪陆离,犹如幻境。
却偏偏一眼就能看清楚那个目光淡漠的青年。
宋末嘶哑地开口:“……赵寒?…咳咳咳!”醒来后嗓子干涩发疼得厉害,宋末没说两句就剧烈咳嗽起来。
安塞尔连忙拿出一壶水递给他。
面对视线上方突然出现的一个水壶,宋末转动眼珠看过去,于是便对上了一张磕碜得极有特色的脸庞。宋末一愣,随即全身都戒备起来,“安塞尔?你怎么会在这里?”视线下移,戒备的目光变作了震惊,“你……你脱了衣服究竟想做什么!”
宋末在流放星一待三年,早听说了安塞尔这一号人物,对其黄暴无耻下流混蛋的行事作风拥有着深刻的认识,以往每每遇到安塞尔都会绕路走,今天却猝不及防见着了安塞尔只穿裤衩的猥琐形象,直接被吓了一跳。
安塞尔抹了把脸,苦笑着看他,道:“我的老祖宗啊,我这不是看你咳得难受,在给你递水么?至于我的衣服……它还在您身下垫着呢!暖和不?”
闻言,宋末僵硬地抬手摸了摸身下柔软的衣物,完全不知所措。
这货发什么神经?怎么不装逼改装孙子了?吃错药了?
孙子·安塞尔看着醒过来仿佛好得差不多了的宋末,苦命地摸了摸自己的小心肝,然后缓缓挪腾到赵寒的脚边,以四十五度仰望的姿势和泫然欲泣的双眼,务必显示出自己最大的诚心,“您……您看,宋末已经醒了,我就不打扰您们絮叨了,放我走成不?”
赵寒眼尾都没有扫他一下,径自走到宋末旁边,“你醒了。”
宋末看了看安塞尔苦逼的表情,仿佛明白了什么,转头望着赵寒,“谢了……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宋末是感激的,他心知自己如果没解毒剂大约是活不过来的,而流放星上有解毒剂的地方,只有一个。
他没想到之前看见联盟标识后突发善心随手捞回来一个人,居然有这么大能耐。
赵寒神情平淡地道:“之前,你也算救我一次。”
宋末噎住,随即有点儿哭笑不得。
这人可真够拎得清的。
他想起青年飞船坠毁的情况,便开口问:“你恢复记忆了?有人来找你吗?”
赵寒没有回答。他蹲下身,黑漆漆的眼中映出宋末的倒影,半晌道:“跟我走吗?”
宋末眼中闪过疑惑之色,“啊?”
走去哪里?他一个流放者,能去哪儿?
赵寒淡淡道:“帝国。”
宋末这回是真的愣住了,半晌,他才苦笑着摇头:“赵寒,你要知道,我是一个流放者。”
“嗯,”赵寒漫不经心地回答,“那又怎样?”
“流放者无法离开流放星的,”宋末叹了口气,“我没有自己的个人终端,只有这个,”他抬起手,晃了晃手腕上一个黑色铁环状的物体,“帝国专门为流放者配置的追踪器,戴上它,行踪就会被随时掌控。而且这个追踪器由特殊金属制成的,极难破坏。就算破坏了,在被毁坏的那一瞬间,还是会把我的信息发送到帝国的主脑那里立下备案。要真这么做,我就一辈子只能过流亡的生活了。”
赵寒瞥了那黑不溜秋的玩意儿一眼,“哦。”
“……”宋末无语凝噎。
赵寒难得耐心地重复了一遍:“跟我走吗?”
宋末几乎要跪了,他当然想走,但他走不了好吗?可当他一抬头看见赵寒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之后,就把什么推脱和拒绝的话都吞进了嘴里。
他现在脑海中只剩下五个字:跟还是不跟?如果错过了这次,那么母亲的仇,家族的恨,自己的未来和梦想……是不是要永远埋葬在这个鸟不拉屎的流放星上?一想到这儿,就算明知道逃脱的机会渺茫,明知道赵寒或许只是在开玩笑,宋末还是开口了。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跟你走。”
赵寒眼中闪过一丝莫测的流光。
“我可以带你走,”他说,“但是,你能付出怎样的代价?”
——
傍晚的时候,赵寒回到了监察站。
他穿过弯弯绕绕的长廊,来到一间房间前,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沈澜。
沈澜穿戴得很整齐,深色的军装搭配着修长的身材,活脱脱一个人形衣架子,严谨的军装被他穿出了十足十的禁欲系制服诱惑来。他的头发仍依稀氤氲着沐浴后的湿气,发梢墨黑得近乎泛蓝,衬着那双神秘深邃的眼睛有种几近勾魂摄魄的吸引力。
沈澜倚在门框边,笑容带着微微的倦懒,“……赵寒?找我什么事情?”
“什么时候动身回帝国?”赵寒移开了眼睛,问道。
他不喜欢直视沈澜,因为每每和沈澜的眼睛对上的时候,他的灵魂深处都会出现一种无法言说的悸动。和那几条精神指令日日在脑海中盘旋嘶吼所引起烦躁感不同,这种悸动是更加柔和的、隐晦的、不易觉察的,自然就更加不易控制、不易挣脱。
他在沈澜身边的时候,总是会莫名其妙地感觉到一种静谧的安宁。
非常舒服,但是——他不喜欢。
他厌恶一切脱离掌控的事。
“怎么忽然问这个?我以为你很不情愿离开呢。”话是这么说,沈澜眼中也看不出任何惊讶的成分,“明天早上吧。”
赵寒道:“我想带上一个人。”
“哦?你的朋友?”沈澜心中有些小小的好奇,他实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