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宇宙中,一道巨大的空间裂缝大喇喇横跨其中,张牙舞爪得像一只狂妄的兽。一抹身影悬浮在它的前方,与裂缝相比,渺小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那抹身影静默地悬浮着,仿佛一尊静止的雕像。
巨大的骨翼在他的身后伸展开来,狰狞的骨刺上流淌着黑色的光。
星河闪烁的光亮自裂缝之中照射过来,落在他苍白的面容上,打下一片淡淡的阴影。
他的表情十分淡漠,平静得如同一泓死水,似乎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然而那双妖异至极的血色眼眸却专注地凝视着前方——或者说,正凝视着,裂缝对面的世界。
人类的世界。
他缓缓伸出手,探入裂缝之中,虚虚地一握,仿佛这样,便可以握住另一个世界的星辰。
然后,他脸上的神情忽然变得有些难以形容。
他放下手,没有再动。
虫族与人类,本应相距千万光年,永远不会产生交集。然而世事奇诡,那样遥远的距离,偏生只需一道裂缝,便只是一步之遥。
一步迈过,重返人间。
他其实可以永远不去迈出这一步,只任凭那三条精神命令以及那些压抑的情感蛰伏在体内,发酵腐烂,直至死亡。在这里,没有东西会让他身不由己,也没有那些令他厌倦的人在面前乱晃,他大可以随心所欲、生杀予夺,尽享难能可贵的肆意和自由。
有什么不好的呢?他虽然仍旧不可以自尽,却可以在平静中等待终将到来的死亡。
虫族的生命大抵是十分漫长的,然而再漫长,那其中充斥的,也不过只是寂寞而已。
寂寞这种东西,就好比毒♂药,大多数人对它避之唯恐不及,有的人却甘愿沉沦。
那么到底为什么,他要拿着虫族的圣器千里迢迢地跑一趟,追寻着满眼乌漆抹黑中看不见的一缕可能,还打算着到人类世界之中转一圈呢?
他不是早就应该与那个世界毫无瓜葛的么?
到底是宿命让他与人类纠缠不清,还是他自己不愿意放弃与人类纠缠不清?
他轻轻地问自己,然后自嘲地笑了笑。
没有人能够给他答案。
但是时间,总会告诉他答案的。
于是他不再犹豫,心念一动,身形便没入裂缝之中。
这空间裂缝十分稳定,只是里面的光线有些扭曲变形,让人徒然生出一种荒诞感。
穿过裂缝的过程中,周遭模糊的景象逐渐由虚幻变得凝实。
等视野恢复正常,他沉寂的心也不禁泛起微澜。
与眼前的星空相比,之前透过裂缝溜过去的、恰好被他看到的那几缕星芒不过是九牛一毛,或许连一根毛也称不上。
——这才是真正星河璀璨的美景,和荒寂无物的虫族星域相比,简直就是天地云泥的差别。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布朗布朗会对这片星域留恋至此,一来就停留了三百多年,乃至拖着整个巢都停留在了原地。
作为一只单从硬智商而言,比大部分人类都要高的虫,布朗布朗其实并不单单只是一头被虫族贪(chi)婪(huo)天性驱使的无脑节肢动物,更多的,可能是因为渴望吧。
就像他当年被关在研究院里渴望阳光的心情。
他一边想着,一边掏出一个暗绿色的圆球,放在手上,漫不经心地掂量了一下。
这个虫族圣物长得实在其貌不扬,表面坑坑洼洼好像月球表面,看上去十分粗糙,只堪堪维持了个圆形,摸起来的触觉却冰凉又滑腻,像某种脱水会掉皮的动物的皮肤和果冻的混合体——但不可否认的是,它与巢本体得卖相神似极了,只一眼就知道两者系出同源。
它的模样有点儿太过猎奇,若不是有传承记忆,他恐怕琢磨一辈子也弄不清楚这玩意儿是用来的用法。
圣物的使用前提很简单,只要使用者是王族,并且准备好一具尸体就可以了。当然,这具尸体死亡时间最好不超过一天,并且完整性较高,否则会影响意识转移后与身体的契合度。
这里靠近人虫战场,即使现在虫族只剩下一些散兵游勇,找一具人类尸体还是件很简单的事。
高等虫族有着感应附近同族位置的能力,这和它们体内的命核有关,这种能力随着实力的增强而增强,到了他这里,能够搜索的范围几乎可以说是恐怖的。
他闭上眼睛,很快感应到了远处有一群规模不大也不小的虫族,正围着一个什么东西进行攻击。
距离并不算近,等他赶到的时候,战斗已经接近尾声了。宇宙中漂满了虫族的尸体和粘液,然而更多的虫族正向着一处地方蜂拥而去——那是一群宇宙舰队,在虫族的进攻下逐步败退,溃不成军。最外围的几只战列舰内部已经被密密麻麻虫子覆盖吞噬,剩下个残破的躯壳,里面的战舰也在一只接着一只沦陷。到最后,只剩下最大的那艘飞船还在徒劳地维持着一层脆弱的防御光幕苦苦支撑着,间或放出几下对虫族而言不痛不痒的攻击。
但很快,那层摇摇欲坠的防御光幕也彻底歇菜了。
与此同时,飞船的所有火力攻击也全部停止,不知道是因为能源不足,还是因为里面的人已放弃抵抗。
当然,虫子们对这种情况是喜闻乐见的,受里面鲜活血肉的吸引,它们像疯了一样啃食着飞船外部的金属,不到一会儿,就用口器在飞船坚硬无比的金属外壳上硬生生开出了一个洞。
那只率先完成凿船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