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秀才垂下眼睑,不说话。
利落地将匕首一撤,凤至拾起他衣摆擦了擦上面的血迹,淡淡地提醒道:“你走吧,行止小心些,这京城不比别处,御龙宗的刺客许多都不敢来。”从上次在左轻郎府邸的经历,凤至便知道她原来恐怕还是小瞧了靳扬灵。那个少年并不只是漫无目的地剿杀刺客,他恐怕还发展了许多探子——就像左轻郎的正室夫人,平时恐怕没有人会想到那样一个女人竟然是探子。
许秀才忽然哽咽了一声,身子顺着墙无力地滑下。凤至收好匕首,不再看他,拔脚便走。
漫山在外面已经等急了,见凤至安然出现险些喜极而泣。
凤至好笑地任她上上下下检查了一番,才开口吩咐众人准备回闻人府。
闻人府中靳明渊已经准备回宫,他似乎等了凤至许久,见她回来,摸着她脑袋温声责备道:“要出去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只带那么几个人,若是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好?”
凤至还未说话,他忽然拉起她袖摆,声音微沉:“这是怎么弄上的?”
凤至顺着他指的地方一看,袖摆上竟然有一个暗红色的小圆点,在浅绿色的衣裳上异常显眼,显然是她收回匕首时动作太快,不小心溅上的血迹。心猛地一跳,凤至含糊道:“街上人多,也不知什么时候不小心弄上的。”
靳明渊听她这般解释,笑了一下,并不追问,道:“去跟老师道个别吧,我们该回去了。”
凤至乖巧地点头,先去看了一眼孩子,才硬着头皮去跟闻人九圳辞别。经过饭桌上的事,她倒没有先前那般畏怯了,只是每每触及闻人九圳清冷的目光,总是忍不住头皮发麻。
于是话自然是尽量说得简洁,脑袋也垂得低低的不敢随意抬起。神与见了她这鹌鹑模样自然是气不打一处来,只恨不得从闻人九圳身边冲过来,亲手将她脑袋扳起来。
宋辞和陆合骄还没走,在这之前和这两人也不过草草见过一两次罢了,这次两人待她态度却异常的熟稔,仿佛多年以来关系一直亲厚的师兄妹。是而这两人也是一点不客气,目光灼热得恨不得在她脑袋上盯出两个洞来。
凤至自然明白他们意思,无非是要她抬起头来哄闻人九圳高兴高兴。
凤至口中发干,面上露出视死如归的神色,牙齿一咬正欲抬起头来,靳明渊动作却比她更快,直接抬着她下巴就将她脑袋抬了起来,于是那副还来不及收起的滑稽表情蓦地僵住,就此定格在脸上。
众人皆是不忍直视地将视线转开,凤至扯着僵硬地笑容喊了一声:“爹……”
出人意料的是闻人九圳竟然笑了一下,他走上前来,眼中仿佛有春风将冰川融化。抬手轻轻抚上凤至的脑袋,他声音隐约带笑,轻叹着说道:“当年为父督促你练武,也不见你这般害怕过。”
凤至隐约察觉其中寂寥,心中忍不住酸涩,仰起头来,粲然一笑,她道:“那些我都忘了,以后爹慢慢跟我讲讲,兴许我就记起来了。”
闻人九圳愣住,忽而扬起唇角,应道:“好。”
靳明渊这才满意地将凤至拉回来,袖子底下赞赏地握了握她手,对闻人九圳道:“老师,过几日我再带她来看您。”他说的过几日自然是那孩子满月的时候,那孩子身份尴尬,身子又不好,放在闻人九圳这地方比任何一处都合适。适才已经谈过这事情,孩子满月自然不宜大办,就在这闻人府中热闹热闹就行。
靳明渊并不准备将那孩子带回宫,除了孩子的身份问题外还因为找不到合适的人照料。但顾忌着凤至,他也不会否认孩子的皇子身份,以免外人胡言。
两人回宫的路上,靳明渊忽然道:“适才老师给孩子取了个名字,叫‘承羲’。”
凤至一愣,这才反应过来,怀了这孩子几个月,她竟然还没想过要取名字的问题……
回到宫中,靳明渊又要往御书房去,凤至问了一句:“今日不是沐休吗?”
靳明渊笑:“至儿莫不是不想与我分开?那一起过去也不是不行……”
凤至面色囧然,随口一问罢了,又被他说得这样暧昧。
本以为他也不过随口调笑,谁知他竟当真返回来,抱了抱她,轻声道:“还有些事没做,不能拖。你先回去,我晚些时候就回来。”
凤至红了红脸,乖乖点头。
她自然也是有事要做的。
小选的日子已经迫近,凤至将漫山叫到跟前,又仔仔细细问了一回。漫山迟疑道:“这些以前都是东……西妃娘娘操办的,要不娘娘您去和她商议一番?”
这话她问得忐忑,凤至与东、西二妃——或者说与这后宫的一众嫔妃都不太对盘,这宫中尽人皆知。
凤至倒是有些诧异漫山竟然这样说,仔细一想她头一次办,的确不如金圣儿有经验,去问问也无妨。话说回来小选之后她还得操练操练她们呢,总不能一直不说话。
漫山见凤至沉默,以为是自己这话惹得她不怪,面色忐忑正欲请罪,凤至已经站起身来,道:“去采旋宫。”
采旋宫里金圣儿正陪傅清窈说话,听宫人说凤至来了,先是一愣,继而柳眉一竖,冷笑道:“我不去找她,她倒是自个儿送上门来了!”说罢风风火火就冲了出来。
凤至刚刚在椅子上坐下,金圣儿就一团火焰一般直直冲了进来,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