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的叫嚷声引人注意。
神医来了?
什么叫做神医来了?
云娘先前因听信金儿所言,心慌意乱间两度闯入江慧嘉租住的小院,最后没能找来那个传说中的“神医”,倒是把江慧嘉当成神医弟子给带过来了。
江慧嘉在发现患者竟是个只有七八月大的小婴儿时,就再没有隐藏的心思,当下接手了这个病患。
可是这厢里江慧嘉已着手治疗,并渐上轨道了,那头反倒又冒出了一个“神医”来!
金夫人眉头就是一跳,不待她有所反应,先是一个丫头急匆匆闯进门,对着金夫人激动地行礼道:“少夫人,亲家夫人带着神医来啦!”
紧接着后头又传来对话声。
是一个成熟的女声,在笑说:“秋神医这边请,今日着实是怠慢了,我家这个讨债的也是年轻不知数,孩子一病她就六神无主,只知道急匆匆往娘家跑。唉,谁料半途上病就重了,没奈何只好到这边最近的客栈先停下来。”
江慧嘉正在写方子,听到这里的时候,她提笔的手就稍顿了顿。
来人话里透露了许多信息,不过旁的倒不重要,只一点,这个带着“神医”过来的女子,她的身份使人犹疑。
但江慧嘉也只停顿了片刻,就仍然继续开方。
来的若真是个神医当然极好,可假如来的这个神医不“神”,那江慧嘉还是要坚持继续为患儿治疗的。
就听脚步声更近,很快,来人俱都显露了身影。
走在前头的是一个气派雍容的中年女子,从她面相上倒也看不太出她的年纪,瞧来是三四十岁之间,极具成熟美人的韵味。
跟在她后头走进来的却是一个白须白发的老者,老者须发虽白,肌肤却细腻光滑有若青壮,面上还隐隐透着红润光泽,端地是鹤发童颜,高人风范。
老者身后还跟着一个童子,童子背着药箱。
很明显,这老者应该就是“秋神医”。
金夫人站起身,面色略有些讪讪地喊了一声“娘”。
“我的儿!”金夫人的母亲先前还在笑,这时候却是一下子就红了眼圈,对着金夫人就直道,“苦了你,苦了我的麟儿!好在叫我寻到了秋神医的踪迹。”
说着连忙又转身对身后的秋神医道:“孩子病得厉害,还要请秋神医救命了。”
秋神医捋须微笑道:“谈夫人不必着急,老朽定当尽力而为。”
说着便往前几步。
房间并不大,屋子里已经是挤了很多人,秋神医只走了几步就微微皱眉,然后扫视四周。
谈夫人不等他直言,立时反应过来道:“元娘,这屋子里乱糟糟挤这许多人作甚,还不快请不相干的出去?”
她这边话音一落,金夫人还没答话,府城的两个大夫就各自面含激动之色,走到秋神医身边拱手道:“莫非竟是南秋北夏的秋神医?”
秋神医矜持地点头。
两个府城大夫当下对视一眼,黑脸的道:“我等久仰秋神医大名已久,不料今日竟能得见!”
长须的则道:“有秋神医到来,金小郎君当无碍矣!我等学艺不精,实在惭愧得很。只求能在门外稍候,待得神医得空时,求教一二。不知……可否?”
说话间他目中含着极大的期盼之色。
黑脸的又忙道:“若是冒昧,便当我二人此话不曾讲过。”
他们这样后辈觐见前辈的态度使得秋神医又笑了笑,他微颔首道:“你我俱是医者,何必口说求教?到时再做交流便是。”
两个府城名医便如同得了纶音,又对着秋神医躬身行了一礼,忙忙感谢了,这才退出房间。
走了两个大夫,房间里的人却仍旧很多。
下一个窜出去的则是王婆。
“窜”之一字用到此处是当真恰当的。
先前金夫人曾厉声斥骂过王婆,那时候王婆都只是避到一边,可这头谈夫人一进门,才刚说了叫“闲人出去”,王婆就缩了身子往房门边走。
等到两个府城名医相伴出了门,王婆更是以与年龄不相符的敏捷猛地一窜身,就直窜出了门。
谈夫人眼角余光看到她,只不屑道:“元娘,这老虔婆还留在你身边?”
金夫人嘴角不自然地扯了扯,勉强笑道:“不过白养一口吃闲饭的,也不碍着什么。”
到这时,房间里还留着的“闲杂人等”除了云娘等两个下人就只剩下江慧嘉了。
谈夫人又将视线转向江慧嘉,略带疑惑道:“元娘,这是……”金夫人的管事娘子云娘,还有她的贴身大丫头翠晓,谈夫人都是认识的,只有江慧嘉是生面孔。
金夫人可真是尴尬极了。
叫她怎么跟人说,这是她先前请过来的“神医娘子”呢?
秋神医的名头她也不是没听过,此时这位秋神医由谈夫人请过来,金夫人更没有怀疑他的理由。
可是江慧嘉先前救治患儿惊厥时的表现很明显,金夫人一来拉不下脸面在这个时候说江慧嘉是“闲杂人等”,二来她对江慧嘉也的确有了几分信服,当下并不太舍得叫她离开。
但她总不好对秋神医说,类似于“你老人家虽然医术高明,可是我这里也有个医术不弱的神医娘子在,不如你们二人共同为我儿诊治”这样的话吧?
虽然金夫人心里确实是这样想的,可这样的话她说不出口啊。
这厢尴尬了片刻,因房间里围着的人到底少了些,秋神医就又向着床上的小郎君走近了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