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卫雁有些闷闷不乐,程依依几次想劝,见她兴致缺缺,便没有开口。车内静得可怕,直到程依依肚子咕咕叫了几声,才打破了这种令人窒息的沉静。
卫雁抬眼,见程依依捂着肚子,一副尴尬模样,忍不住笑了出来,“早上没吃饱么?饿得很么?”
程依依不好意思地揉着肚子,“还好啦!不过……天没亮就忙着出门,没来得及吃早点……”
卫雁撩起帘子,朝外头望了望,“此处距咱们宅子还有小半时辰路呢,莫要饿坏了你!染墨!在这停下,找间铺子吃点东西……”
一行人进了一家僻静的小酒馆,染墨正询问店家是否有雅间,不想,从里头突然冲出来一个披头散发的孩子,没命地狂奔,眼看就要撞上了卫雁。
程依依眼疾手快,迅速上前伸手一拦,将那孩子截住。
“让开!快让开!”孩子推挤着程依依,后面追上来几名气急败坏的男子,怒气冲冲地道,“抓住她!别叫她跑了!”
程依依一手揪着孩子的胳膊,将他挡在身后,朝那几个男子道:“你们几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小孩做什么?”
那几人凶巴巴地道:“呸!什么小孩?这丐女是个惯偷儿!前些日子就在这儿偷了大爷的钱,今儿又趁着爷儿几个说话没留神,从窗户跳进来偷了大爷一袋银子!”
丐女?闻言,程依依回过头,仔细瞧了瞧那孩子,乱蓬蓬的头发掩住了半边脸,脏污不堪的模样实在难以辨认出是个女孩。
卫雁瞧见,却是心头一颤。那眉眼,竟有几分像……
“胡……胡说!我……我没偷银子!”那孩子辩白道,“我只偷了几枚果子……”
听见她的说话之声,卫雁更是惊愕,眸子里绽出几许光彩。
“爷的银子不见了,不是你拿的,还能是谁?”其中一名男子边说边冲上前,想要来抓那孩子。
“今儿爷在这里请客,好好的爷几个吃得正乐呵,你偏偏好死不死来触爷霉头!快把爷的银袋子交出来!”
“我……我没拿……”孩子惊恐地望着越走越近的几人,扭着身子,却怎么也挣不开程依依的钳制。
染墨知道卫雁不喜欢惹麻烦,见她面色有异地盯着那孩子看,便向程依依打了个眼色,示意她放开那孩子别多管闲事。
这头程依依一放手,那孩子就溜了出去,那几名男子骂骂咧咧地连忙追上,一把揪住那孩子的乱发,给甩回店家门前,伸手就要去打她耳光。
“住手!”一声清冷的呼喝,令那几个男子疑惑地回过头来。
只见一个衣饰寻常,面色灰暗的女子推开程依依,向他们走了过来。
那被按得跪倒在地的孩子听到这声呼喝,觉得有些耳熟,瞧瞧来者的脸,却认不出这是何人。
卫雁刻意装扮过,京城旧人太多,又不愿就此躲在暗处,因此时时涂抹了阿桑所赠的香膏,并自行改了眉毛和唇形。
她走向那孩子,柔声问道:“你老实说,你有没有偷他的银子?”
那孩子眼圈一红,委委屈屈地道:“姐姐,我没偷银子。真没偷!姐姐你要是不信,你跟我去茅厕,我把衣服都脱了给你看。我真的只拿了几枚果子!”说着,她从破烂的衣衫里面,摸出一把枣子,摊开掌心给卫雁看。
“好孩子,我相信你!”卫雁朝她点点头,回过身来,对那几名男子道,“她说没偷银子,你们谁丢了银子?何时发现银子不见的?凭什么就认定是她偷了?”
“你这……你这姑娘!”那声称银子被偷的男子本想骂句什么,见卫雁虽衣饰寻常,但周身有种凛然之气,身边又有侍女和从人跟随,便硬生生地将几乎冲口而出的咒骂变作了一声寻常称呼,“这丐女跳窗而入,抢了东西和银子就跑,我也是在同时,发现银子不见了。不是她偷的,还能是谁?若是你俩背着人去搜身,她避过你将银子随意丢在某处,然后自称无辜,我却去哪里说理去?除非,她肯当着大伙儿的面证明银子不在她身上,这才能叫人信服!哥几个,你们说是不是?”
那几个男子便笑嘻嘻地点头附和,“没错!除非当众证明!”
一些正在用餐的食客,也都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地跟着起哄,不住催那女孩儿当众脱衣自证清白。
女孩浑身发抖,无助地望着周围的人,眼泪在脏兮兮的脸上,流成两条鲜明的沟壑。
“你这么说,也有道理。”卫雁点了点头,“只凭她三言两语,便将偷盗一事推个一干二净,的确叫人难以信服。”
卫雁拄着下巴,一副为那男子考虑的模样。
男子笑嘻嘻地拱手道:“姑娘说的极是。请姑娘把这丐女交给我们……”
“那不行!”卫雁摆手道,“不管什么事,总要讲个理字。如果她偷了你的银子,那她就犯了偷盗之罪!这样吧,咱们报官,让官府治她的罪!”
那孩子闻言,紧张地捏住卫雁的衣角,小声哀求道,“不要,不要抓我见官……”
那男子眼光闪了闪:“这……报官就不用了吧?我只要拿回银子就成了,何必抓她去下大狱?我也不忍心见人受苦……”
“是么?这位兄台真是仁义!”卫雁拱手,敬佩地行了一礼,“方才听兄台说,今儿本是兄台在此宴客?唉!叫她扰了盛会,实在扫兴!瞧兄台气质出众,所点的必是佳肴美酒了?小二,算算!兄台用了多少银两,均由我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