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新月本就没睡好,此时再这么一惊一吓,只觉得自己双腿直打颤,心中叫嚣着要逃开去,脚尖却似钉在地上般一步也挪不开。
她不能走,走了要怎么跟赫连郡解释?又怎知她走后那人要如何在众人面前抹黑她?
赫连郡回身向她看来,目光中带着几许柔情,“新月,你与我同席。”
本应令她无限欢喜的一句话,却因着那人在旁而生生打了几分折扣下来。
她向前一步,鼓起勇气靠近赫连郡,挺直背脊,随着他越过众人,向最上首的位置走去。
时光流转,她似乎又回到了从前,那时余姚贵族有宴,她根本没资格参加,偶有一两回被嫡姐们带着同去,也都是被当成奴婢般来回使唤。那时她只能低着头,跪坐在嫡姐身后,只要她稍稍抬起脸来,好奇地打量周围金围玉绕得那些贵女,就会被嫡姐当众训斥,指责她斟酒布菜不够尽责,还会骂她生来就是奴才命却总是痴心妄想……
她多么希望此刻坐在周围的依旧是往日那些人,她越众而出,跟在权势滔天的男子身后,被温柔地牵着手,带她坐在最上首最尊贵的位置上。如果此刻那姓周的混蛋不在场,一切该有多么完美!
众人各回座位,此宴虽在赫连郡的地方举办,具体操持之人却是赵昌,只见他拍了怕手,就从门外走来一众女乐,各自寻到自己的位置,弹琴唱曲、翩翩起舞。宴会正式宣告开始,赫连郡首先举起酒杯,向台下众人示意,座下多是赫连郡的部下,随他守边打仗,这回归来京城,各因战功领了相应的封赏,与赫连郡的情分均不一般,因此相谈没什么顾忌,就有人高声嚷着嫌女乐老调重弹,要求赫连郡赏个面子,允姚新月来一曲新调。
赫连郡笑骂道:“你们这群猴子,回到京城整天无所事事,光知道在那些个花街柳巷里面钻,现在竟还嫌弃起了教坊的曲乐?你们的欣赏水平这是提高了不少?胃口都被养刁了?好呀,你们这么有本事,不如自己上!庄先生,把你手里的琵琶给这位郭爷,让他弹首好听的新曲子教教你们!”
那被唤作庄先生的女乐闻言,就抿嘴一笑,果真将手里的琵琶朝那大声嚷嚷的郭参将递过去。
众人一阵哄笑,窘得那郭参将红了脸,连连摆手,“侯爷,末将不过抱怨两句,侯爷宝贝姚小姐,拒了末将就是,何必这般难为人?”
赵昌大笑道:“老郭,只怪你自己没眼色,人姚小姐是什么人?凭你也配听人家唱曲?人家在背后给侯爷唱曲,是情趣。给你唱?美得你!”
那弹琵琶的女乐是在座诸位的老熟人,名唤庄梦蝶,知道在座的均是军人,不拘小节,郭参将嫌弃她们弹的都是老调她倒不生气,不过眼前这位姚小姐近来名声大噪,被称作是色艺双绝,她倒有些不平,起了争胜之心。
“也不能怪郭爷心急失言,怪只怪姚小姐名头太响,顶着艳冠九州、才艺无双的帽子,引得天下人为之倾倒。别说郭爷是男子,就连我这个女子也对姚小姐的风采十分仰慕,今日得见其真容,果惊为天人。料想那无双才艺,必是更加卓绝出尘,世间罕有,又怎耐得住好奇奢想之心?虽自知身份鄙陋,却仍存着一分痴想,希望能够见识一二。”
庄梦蝶的话说得客气,但其话中之意却是尽情地激将之法,似乎姚新月若是不肯下场演示就是在伤她的倾慕之心,瞧不起他们这些身份卑贱之人。
座下的周金福眸光一闪,面上带着半分得意半分不屑。在座之人均是京城武将,任何一个人的官位都能在他们余姚横着走,竟然想求姚十二娘唱一曲都难?他以前可是听她唱曲跳舞都厌了的,反而最是喜欢看着她有苦难言又不得不跪在地上服侍人的模样。
姚新月对庄梦蝶的言语只作不懂,她是未来侯夫人,她绝不可能下场跟女乐一同娱宾。她微微一笑,轻柔地说道:“都是世人谬赞,我哪里有传言中说的那么好?且前些天着了风寒,连话都说不出,恐伤了喉咙,王妃表姐多番嘱咐,本是连酒都不许我喝呢。不过今儿是侯爷宴客,在座又都是侯爷的自己人,新月怎么也不能失礼,新月自罚三杯,请求诸位原宥不能下场娱宾之罪。”
此言一出,还有谁好意思勉强她?人家都说了伤了喉咙了,再让人家下场,岂非强人所难?
庄梦蝶便笑道:“那真是不巧,是我等没有耳福了。”垂头退下,满脸失望。
赵昌回转头来,正撞见周金福一双眼黏在姚新月的身上,便低声问道:“周老弟,你从余姚来的,这位姚小姐出自余姚贵族,你可识得?”
周金福得意洋洋地笑道:“别人问,小弟还不敢乱说,老哥你问,自然据实相告,说起来,这位姚小姐还是小弟的姨妹呢。”
赵昌吃惊不小:“什么?这不可能吧?老弟可瞧清楚了?这位可是鲁王府的娇客,鲁王妃的妹子!”
见赵昌如此震惊,又如此抬举姚新月,周金福更是得意了。他本来欠了赵昌不少银钱,正愁还不上,要是赵昌知道自己跟姚新月有亲戚关系,为了讨好姚新月,说不定都不要他还钱了呢!
“怎么会看错?那不就是小弟正妻的妹子,姚家十二小姐么?”
“这么说……这么说……你……你是她姐夫?”赵昌瞧瞧周金福,又瞧瞧姚新月,似乎怎么也不敢把这两人联系到一起,震惊得连话都说不完整了。
周金福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