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关在柴房里绑了手脚,封了嘴巴,只等第二天向夫人辩白。谁知,计阿红第二天一来,就哭哭啼啼,说我气死了夫人!老爷赶来上院,怒气冲冲,叫人把我勒死给夫人填命!我这才知道,夫人竟过身了!我又悲又怒,被勒住脖子,没一会儿就没气儿了。他们只当我死了,将我丢出府外……后来我细细回想,这事不简单。夫人虽然有病,卧床许多年,可前一天还好好儿的,跟我说要给小姐绣完那件褂子,怎能说去就去了?”
“只可惜这些年,我人被困住,不得出门一步,否则,否则……”
卫雁劝道:“柔姨,你受苦了……那计婆子说,母亲死前,就她一个人在跟前服侍,当时我还暗自怪你,觉得你没照顾好母亲……是我太傻了,我不知柔姨受的这些苦!”
“呸!计阿红她也配?夫人恨她入骨,怎会容她近身服侍!后来奴婢私下想过,夫人之死,必与此人有关!”
卫雁心中的疑团得到印证,不由咬牙问道:“母亲为何恨她?”
“她……”柔姨犹豫道,“你是不是也瞧出来了?”
卫雁道:“我瞧着像是,但不敢置信。我父亲再自私,可他应该不至于……”
“老爷被那贱人迷了心窍!那样一个腌臜货,不知道老爷瞧上了她什么?雁姐儿,你说她已经死了?”
“是父亲亲手结果了她。”
“想不到……她这也算是自食其果……当年她仗着老爷对她有几分好感,在夫人面前百般奚落,耀武扬威,夫人每每见她,都免不了生一肚子气。早年夫人不屑于计较,到得后来,想要计较,也是有心无力了。夫人得的是心病。就为这些事,夫人几年不肯让老爷近身,嫌脏……”说到这里,柔姨方露出几许哀意。
卫雁摇头哭道:“柔姨,我不懂,我不懂。她有什么好?难道她比得过我娘亲?我记得娘亲的模样,她美极了……”
“傻孩子,你没嫁过人,你不懂男人。”柔姨幽幽地叹道,“再美丽的女人,娶回到家里,天天相对,也难免腻烦。况且,男人喜欢温柔顺从的女人,夫人却是倔强刚硬的个性,因着心里有气,不肯对老爷和颜悦色,不是赶老爷出门,就是讥讽他与奴才的婆娘偷情……开始几年,老爷还肯陪小意儿,耐心地哄,后来,索性不来了,任夫人一个儿,对着空空的院子,……”
“我原本以为,是蔡姨娘伤了母亲的心……”
“阿环啊……她也是个苦命人,她太痴了……”柔姨的声音低下去,越来越不清晰……
卫雁没听懂,想要再问,却见柔姨慢慢闭上了眼睛,似乎累极了。
她站起身,柔声道:“柔姨,您歇一歇吧。这里有人替我护着你,不会再让你受苦了……”
柔姨似是没听见,昏昏沉沉地将头靠在椅背上,身子软似一滩泥。
卫雁这才看清楚,一直坐着的柔姨,双腿吊着荡着,全无力气……竟是残了?
她不由掩住嘴,痛哭起来。
这些年她沉浸在自己的哀伤之中,一直以为是因为自己任性,一定要穿那件跟霍琳琳一模一样的大红色绣百色春景的裙子,这才令母亲拖着病体日夜赶工、劳累过度才早早去了。她惩罚自己,不肯穿鲜亮的颜色,不肯打扮得花枝招展,不肯出门与人游玩,就连笑一笑也觉得是对不起母亲。她自伤了那么多年,也让那些伤害过母亲的人逍遥了这么多年!这笔账,不能再拖下去了,她要找出那些人,一个一个,跟他们算个明白!
她擦干眼泪,走出门去,吩咐盖领卫道:“替我找个本分的丫头,照顾好柔姨,不可让旁人寻了她去。”
又道:“叫两个人留下,在这里守着。有什么情况,马上告诉我。”
盖领卫道:“可是,我们奉殿下之命,要护卫小姐……”
卫雁斜睨着他,冷然道:“太子派你们跟随我,自是要为我所用,难道他不是这个意思?莫非盖领卫的职责,只是替太子监视我?那好,我亲自去问问,太子到底什么意思!”
盖领卫忙道:“小姐息怒,属下自然随小姐差遣,只是担心小姐身边人手不足……”
卫雁脸色缓和下来,道:“盖领卫,你们都是有本事的人,我也知道叫你们做这些事是委屈了。若非你们出手,我也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救出柔姨……此事对我极为重要,请你们且委屈几天,待我见了太子,必然要请他亲自谢你们。”
盖领卫连忙跪地道:“不敢,小的为太子跟小姐办事,乃是本分,不敢居功,更不敢‘委屈’。”
卫雁点点头,不再多说,吩咐小轿往城南方向走。
她暗暗叹息,抬出宇文睿这座大佛,果然效果极好。她自己没有力量,就只能暂时靠在这颗大树上了。
小轿停在城南一个破落民宅里。卫雁一走近,就有黑衣侍卫上前来,禀告:“小的叫人去他家,说秦姨娘不大好,他便立即跟了来,现在人在里面关着,要不要小的陪小姐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