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桌上的紫砂茶盏中,白色的水雾袅袅升起,映的方丈那张苍老的面孔上更加虚幻。四个人,他轻轻笑了一声,好像这个故事就是要四个人听的。
窗外,微风浮动,嫩叶在寂静的黑夜欢快地唱着自己编的小曲,发出沙沙作响的声音。昆虫也不甘示弱的加入这个队伍,争相斗艳,好似评不出谁是歌王誓不罢休。
方丈拿起桌上的茶盏,抿了一口,逐渐清明的视线在四个人身上扫了一眼,又急快的垂了下去,他一只手撑在腿上,沉思了片刻,才缓缓地开口。
1927年冬,华山脚麓。
“师父……师父……你等等弥屠……我走不动啦!”
清脆的童音在万径人踪灭的山谷中回荡着,一个身穿灰色僧服的小和尚走走停停,最后索性蹲在地上撒起娇来。
他肉嘟嘟的脸上,不似其他孩子光滑细腻,皴的像是没有被保护好而干裂的树皮。被风刮得像是涂上了一层胭脂,红扑扑的。冬天,西北的风很是傲娇,逢人必刮,好像是在炫耀它有一副比剪刀还要锋利的燕子尾巴。
“师父……”他不高兴地嘟起嘴吧,一副你再不理我,我就哭的表情。
前方拄着拐杖奋力前进的老师父回过身来,看着他耍着脾气,一副娇憨可掬的样子,笑了笑,伸出长着冻疮手:“弥屠……快过来。”
到底只是个四五岁的孩子,心性不定,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听到师父的声音传来,他猛地抬起头,高兴地笑着,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跳起来,拍了拍僧服上的灰尘,一蹦一跳的朝着师父奔去。
师徒二人的身影,在荒凉的土地上留下了亮丽的一笔。
“师父,我们到底能不能找到药材。”弥屠眨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一脸天真的问道。
“会的。”
“那我们能救活师叔吗?”
“会的。”
五岁的孩子,还不懂生离死别的是什么,他只是知道,只要找到大人说的药材,疼爱他的师叔就不会去很远的地方。
“弥屠那乖乖呆在这里,师父上去看看,一会就下来,好不好?”老师父仰头看了一眼陡峭的山壁,摸了摸弥屠光溜溜的头顶,伸手从布袋里掏了个硬邦邦的红薯馒头,递给他,有些担忧的询问他的意见。
弥屠学着师父的样子,呆呆地仰头看了一会儿高耸的崖壁,知道自己爬不上去,乖乖地点了点头,一板一眼的道:“嗯,师父快去吧,弥屠会乖乖地等师父回来。”说着,还拍了拍胸脯保证。
他小小的身子坐在一个白圭质的石头上,一边啃着硬邦邦的馒头,一边四处张望着。觉得无聊,便摇晃着两条小短腿,做着平日在寺庙里和其他小朋友玩的游戏,不亦乐乎。
又啃了一口馒头,嘎嘣嘎嘣的将它嚼碎,一下子吞了进。他低头看了一眼剩下的半个馒头,小手紧紧地握了握,想了一会,打开斜挎在身上的小布包,依依不舍的放进去。缓缓地翻了个身,两只胳膊撑在石头上,滑了下去,踩着蚂蚁跑到山栈的入口,踮起脚尖,梗着脖子张望着。
等了一会儿,又一步三回头的坐回原来的位置,如此反复。
窄窄的栈道上模模糊糊看见一个人影,弥屠伸手揉了揉眼睛,高兴地一会儿挥着手,一会将手放在嘴边做成喇叭状,撅着屁股扭来扭曲:“师父……师父……”
他震耳欲聋的声音,惊得隐藏在枯树上的乌鸦一哄而起。
老师父小心翼翼地扶着崖壁,听到从山下传上来的声音,盯着那团小小的身影,嘴角微微弯起一抹温柔的弧度。
弥屠忽然看见,不远处一块石头上放着一个崭新的极具时代特色的花布褥子,紧紧地捆在一起,他有模有样的学着师父的样子叹了口气,缓缓地摇了摇头,一副可惜的样子,谁家竟然将好好地被褥丢掉?当真是……
他小小的脑袋还没有想出一个确切的形容词,便被打断。老师父爱怜的摸了摸他的头顶,低沉的声音从上面传了过来:“弥屠,怎么了?”
弥屠高深莫测的皱着他短小可爱的眉头,侧了侧耳朵,听到隐隐约约传来的哭声,迟疑的摇了摇老师父的手。
“怎么了?”老师父看着他人小鬼大的样子,低下头问道。
“师父,好像有哭声。”
“哭声?”
“嗯嗯……我刚才听到了。”弥屠如捣蒜般连连点头,呆萌的样子很是可爱。
“你听,又有声音了。”
老师父仔细一听,还真是有隐隐地哭声传了过来。他定下心神,仔细辨别声音的来源,便将目光锁定了那个崭新的花布褥子。
弥屠仰着头看见师父微眯的双眼,便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便瞪大双眼,难道那哭声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师徒两人对视一眼,动作非常协调的挺了挺身板,步伐整齐的牵着手走了过去。
褥子被包裹的整整齐齐,红色的细绳在正面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弥屠麻利的爬到石头上,轻轻地掀开盖在婴儿头顶上折叠的一角,婴儿白白嫩嫩的脸蛋映入眼帘。
“师父……”弥屠清脆的叫了声。
“嗯?”
“他好可怜哦,我们把他带回去吧!”
老师父看了一眼憋着泪的弥屠,缓缓摇了摇头,不禁叹了口气感慨着,生不逢时啊!这个时局混乱的年代大家都不好过。
他冲着弥屠点头笑了笑:“好,我们弥屠说领回去就领回去。”
若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