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年前的那场大战,大幸曾与四国议和,按道理,应该会有相关消息或者国家契约,可沐慈翻遍了邸报存档以及内宫档案库,都没见到。只见到在议和后不久,天授帝忽然下令“与四国禁绝边贸,不复邦交”的旨意。
所以他才会提议,找知道内情的人来问一问,且知道内情是很有必要的。德光帝就传了方士佶和唐郁洲入宫。
因要等待,德光帝与宰执就商量起了其他国事,不是沐慈主张的,他一贯多听不说,从不干涉。
期间,忠王入宫,就在太微殿见了德光帝,得知要做钦差去查江州太守贪腐一案,果然意动,只稍微谦虚推拒了一下,就领下了旨意。临退出太微殿时,他看了沐慈一眼,对他微笑致谢。
作为一个大男人,谁没有纵横四海的壮志豪情?忠王年幼出意外,也是因他太优秀,引起嫉妒所致。他身有残疾,开始年纪小不懂事,还抗争一二,后来大了,不得不接受现实,沉寂下来。
却不代表他就甘愿认命。
可一直以来,皇帝登基,其他兄弟都必须做个闲王,以安帝心。忠王本来彻底死心,却不想还能有机会参政,为国家做点正经事。
他知道,不惧兄弟,能有这种心胸的,也就老九了。老九对三番两次想害他的老五,都懒得用眼皮子夹一下,心胸之宽大,非常人可比。老九给其他兄弟一些机会,太正常了。
忠王离开,唐郁洲到了,他住在皇城,来得比较快。而方士佶人老心不老,有时候会友出游,有时候在太学挂职教学生,行踪飘忽不定。德光帝还担心老人家走得慢,又派了几个身强力壮的御林军道:“把老丞相背进来。”
方善悟只说:“多谢陛下|体恤。”半点不敢说方士佶才57,一天到晚上蹿下跳,腿脚绝不到不良于行的程度。
方家的家风很有特色。
方家先祖正是那位由放羊娃转业搞“农民起义”,跟着大祖打天下,还好运活到被封宁远王的兄弟。
宁远王一早知道一个道理——“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做了王爷,还不忘把幼时放羊的小皮鞭儿甩起来,毫不留情赶着自家四个儿子读书。因底子薄,四个儿子参加科举,考到白头都没有一个高中的。但放羊娃王爷不放弃,定了家规——子弟晋身必须读书,凭真本事参加科举入仕。不允许凭祖先荫封,也不分给一个铜子的财产。”
所以方家小孩从小就明白,不读书科举,你在方家就是个p,放了绝不会有人接收,还要嫌臭。
放羊娃还明白一个道理——“只有优秀的母亲才能孕育出优秀的子嗣”,于是他也紧跟沐家皇族的步伐,却不娶高门世家,只给儿孙都娶书香门第的女儿。不论高门,不论漂亮,也不论是否有家财,只论一点——腹中有没有真正才学?
方家的家学,在天京都是最有名的,权贵家的孩子挤破头都想进去读书。
一个人,一个家族,朝什么方向真正努力了,是看得出来的。一家子上进风气如此,百年来方家为官做宰的不在少数,真正成了沐家皇族的世代辅佐之臣,国之栋梁。
其他异姓王,如王梓光的父族平南王王氏,总是一脉单传不舍教管,导致子孙不肖,渐渐没落;东兴王卫氏一系,因财富真可敌国,或有那么点小野心膨胀,在三十年前被皇权打压灰飞烟灭;定西王左氏,男子不思进取,只送女子做妾媚主晋位,最终一家被贬为庶民,赶出了天京城。
宁远王一系,在开国五大异姓王中,屹立百年不倒,五六代传下来,爵位还是国公。
现任国公方士仲当年还是世子,就以不及弱冠之年得中榜眼,被太皇太后卫氏看中,尚了天授帝的同母妹静和公主,做了驸马爷。虽不能再入仕途,却让方家地位更加稳固。
这样的方家,方士佶又是以丞相之位致仕的,德光帝等他就等了,并不会觉得被怠慢而不高兴。不过众王和宰执都有许多要务得处理,说完了政事,德光帝让有事的臣工都回去了,只剩广陵王、王又伦、方善悟和一贯没弹劾不开口的苏砚留下了。
这几个人,也是最关心重开边贸事宜的。
方士佶接近午时才进宫,德光帝最怕饿着他的宝贝九弟,就让大家一起在宫里用了膳,之后大家才开始说十一年前议和的事。
德光帝问:“方相公有劳,朕请你入宫,是为问询十一年前我朝与四国议和一事,个中详情还请方相公直言。”
方士佶站起来,长鞠到地,道:“微臣觍颜,不敢称‘相公’,陛下请称臣学士即可。”他还有个文渊阁大学士的加封。
这点名头,文人很重视,德光帝便从善如流:“方学士请讲。”
沐慈注意到一个细节,方士佶看了信安候唐郁洲一眼。唐郁洲面沉如水,眉间常年徘徊一股郁气,对方士佶郑重点了点头。
方士佶叹口气,才拿出一直抱在怀里的长盒,摸了一摸黑乎乎的边角,似有无尽怀念之色,然后才恭敬递出道:“这是当年先帝与四国定下的议和契约,先请陛下过目。”
方士佶之所以来得慢,这回还真不是乱跑,而是听说皇帝与楚王要问询十一年前的议和一事,去了一趟方家宗祠,命来接他的两个膀大腰圆的御林军,将宗祠门口刻着家训镇着风水的青石碑翘起来,从里面找出一个黑扑扑的不起眼的长盒,才入了宫。
御林军检查后,递给了德光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