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翠鼻尖几乎碰触地面,她甚至可以闻到自己呼吸吹起的灰尘的味道,听得见打鼓一般急促的心跳声。虽然不知道朝阳为何要这么做,可她这么一顶帽子扣下来,分明就是想置自己于死地嘛。
席翠赶紧磕头,额头敲得地板砖都活动起来,缝隙里灰尘不断翻出落下,可她却根本顾不得它们沾到自己脸上手上,只顾着解释,“皇恩浩荡,民女自是感激不尽。民女虽然见识粗鄙却也知道该张灯结彩宴请相邻望皇宫跪拜以答谢皇恩,可是父母亲人孝期未过,民女实在是不能啊。绝对不是对皇上赐婚心有不满,还望公主在圣上面前解释一二,断不可叫皇上以为民女大不敬。民女将感激不尽……”
“说来说去,你都只会用这么一个借口,还要本宫为你求情,但是你可有想过你的这番作为欲置本宫于何种境地?”朝阳俯视着席翠,随意把玩手里的镯子,“你守孝日着素衣,足不出户,就连皇上赐婚都可以抛开不理。可本宫也是有孝在身啊,不巧本宫也是蒙皇上赐婚之人,可是你看看本宫……”她撑开双手,转了个圈,裙摆飞扬,席翠感到一阵凉风吹过脑后,身上却早已汗流浃背。
朝阳公主停下来,蹲下身子,伸出两只手指抬起席翠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四目交接,席翠分明看到她眼中雾气弥漫,可是只是眨眼之间,那层雾气竟然消失的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一双绝望的黑眸。朝阳公主红唇微起,“席翠,你是在衬托我吗?你这样下贱的身份凭什么?你究竟哪里比我强?明明你我境遇如此相似,我甚至比你高贵出十万八千里,可是你却能做到我做不到的!而我居然沦落到要嫉妒你的份上!你知不知道,我只要想到你都会为自己感到羞耻,羞耻的不是我嫉妒,而是我居然嫉妒你这样的人!”
席翠不敢应答,她这话一语双关。席翠拿不准她指的是什么。是她们同样父母双亡,手足分离,而席翠却可以名正言顺的守孝,可她不能;还是她们都中意南宫宇峰可南宫宇峰却成了席翠的未婚夫婿?但是不论是其中哪一样,她都不能回应。一来她不相信曾经意气风发的朝阳会忽然改变,二来朝阳经历的悲惨已经够了,她不能雪上加霜!
席翠的沉默让朝阳的脸更加狰狞起来,她忽然反手掐住席翠的下巴,手上的力气也加重了不少,“你这是情我吗?你也配?”
像是想起了什么,朝阳忽然用力一甩将席翠摔得趴在地上,而她自己则在宫女的搀扶下站起来,接过白净的帕子擦了擦手,随手将帕子丢在席翠身上,“我忽然想到一个办法可以让自己舒服一些。你先起身吧,如今你的身份到底是不一样了,回头让南宫宇峰知道了又该闹腾了……”
席翠慢慢起身,她身后的众人也跟着站起来。
段三的脸都已经黑成铁锅了,席翠不由心惊,还好这人刚才没一时冲动跑出来,否则事情就更加不可收拾了。
而段三的眼睛则一直死死盯着朝阳,恨不得在她脸上钻出几个洞来。刚才若不是欢欢喜喜拉着他早就发作了。
“你这院子我看着晦气,就不进去了。”说着就往回走,经过席翠身边的时候停下来,对身后的宫女招招手,宫女双手递上一个烫金的帖子。朝阳两只手指将帖子轻轻夹起,随手一甩砸到席翠脸上,“这是我订婚礼的帖子,你给我盛装出席!”
订婚礼?那岂不知就在下月初三?这怎么可以?
席翠刚要开口拒绝却感觉到有人拉自己的袖子,回头一看竟是小遗。
看见小遗,席翠像是看到了希望,朝阳公主此番作为实在是太让人费解了。
可小遗却在这个时候卖了关子,一脸贼笑的对席翠说道,“此人与你是一个很重要的考验,到时候你自然明白。”
听到他这么说席翠恨不得一个大耳刮子抽上去,这熊孩子最近越来越不像话了。南宫宇峰的事他置身事外不说,如今这件事他居然也来个作壁上观,既然如此要他何用?干脆叫慧能那老和尚带走算了!
送朝阳公主到了门口,站在门槛跟前,席翠犹豫了。迈过这个门槛她便是自己除了孝,留在里面朝阳定然不会善罢甘休。就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身子被人一拉,上半身倾斜着倒向门外,脚尖却没来得及抬起来,勾在了门槛上,眼看着她就要直挺挺的栽倒出去了。
席翠本能的伸出手去,却发现已然不能。因为站在她身边的宫女不知道在她身上动了什么手脚,她的胳膊根本抬不起来。
而段三却与她隔着两三个人的距离,因为自从起身他就因为不合时宜的眼神被欢欢喜喜用特殊的方式贴身看管着,而他的心思也没在席翠这边。
地面离自己的脸越来越近了,席翠知道只要她开口喊一声,段三定会有所动作,以他的身手或许还是游戏王将自己救下的。可是她不能喊,因为她知道欢欢喜喜压着段三的脾气到现在已经实属不易,若她在这个时候将段三唤来他出手少不了伤及身边的这个宫女,那今日之事便不能小事化了了。况且这样摔下去,若真的伤了脸却也未必尽是坏事,她刚好以此为借口不去参见那场订婚礼。
想到这里,席翠干脆闭上眼睛由着身子坠落。
可是期待的疼痛并没有因此发生,感觉到腰间似乎多了什么东西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