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优落,顾名思义就是收容那些犯事却又罪不致死的官员及其家眷的地方。隶属朝廷,有专门的人员管辖,或发卖或奴役,从中获得的利益收缴国库。
不得不说当今执权者还是有几分精明的,颇有资本家的潜质,善于剥削人民最大的价值。当然到了这里,就连人民都称不上了,都是最下等的奴隶。
从高高在上的人上人一下子跌入尘埃,任人践踏羞辱,多少人都忍受不了这种极致的落差或自裁或逃离,逃离了一旦追捕回来,最终都难逃一死,就算侥幸逃脱,也只能一辈子东躲西藏,无人敢录用不得善终。
想当初身体原主花琇莹就是受不了这样沉重的打击,忧思成疾最终香消玉殒。
不过这个境况对惹衣来说倒是颇为自得,有点类似小时候呆的孤儿院,一样的做不完的活计,一样的吃不饱的三餐。
下优落的管事妈妈就是之前那个凶神恶煞的老妇人,大家都管她叫邱妈妈。
今天的邱妈妈一身暗花织锦提丝交领曲裾,腰间一条青莲盘金革带倒是把她衬得贵气了几分,“都停下手中的活计,过来!”
邱妈妈环顾四周,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众人,“一会端亲王府的贵人要过来挑几个丫鬟,你们下去准备一下,半个时辰后大厅集合!”不复赘言扭头离开。
人群中霎时炸开了锅,相熟的不相熟的都纷纷交头接耳,“端亲王可是当今圣上的亲兄弟啊!当初辅佐陛下上位的肱骨大臣,所以就算朝廷上下怎样变迁动荡,他的地位都未曾动摇分毫。“说话的是原顺天府府尹的庶女安若素,因为其父收受巨额的贿赂被罢黜斩首,阖府上下受牵连下放到这末等的下优落来。现在府尹家的百十号人,死的死伤的伤,真真正正留下来的也就这个安若素,和她的嫡兄长安泰之,还有二房叔叔家的庶出的堂妹安秋水。
能在下优落生存下来官家人都不是泛泛之辈,要不就是生性坚忍到近乎异常,要不就像安若素和安秋水这样生来就受尽刁难的庶出子女。其实下优落对他们来讲无非从一个牢笼跳到另一个牢笼,除了名声难听了其他倒也没太大区别。但是如果能给上流人家买去做丫鬟,对他们来说无疑是更好的去处,如果运气好能当上一等丫鬟,不仅体面活还轻松,有的甚至不低于普通官家小姐的待遇。而且凭她们的容貌才情如果能入了主人家的青眼,当个宠妾姨娘就更是一辈子衣食无忧了。
众人的心里都在打着自己的小九九,女眷们更是兴奋莫名,匆匆回房拾掇自己去了。因为这次挑的是丫鬟所以那些男的也都无甚反应。惹衣走向一旁静默的弟弟,除了那天她醒过来看到他的情绪波动,这些天的淇奥倒是越来越安静了,静的跟一塘死水无喜无悲,一点也没有八九岁孩子该有的生机,却也不似历经风雨的老者的超脱世外,倒像是生无可恋的行尸走肉。
惹衣轻轻的把少年拥进怀里,让他趴在自己的肩上,让自己的温度慢慢的传递到他的身上。惹衣知道很多时候一个拥抱足以胜过千言万语!
惹衣感受怀里的少年微微的怔了怔,肌肉慢慢的收紧忽而又慢慢的放松下来,“姐?”
“淇奥,这段时间很辛苦吧!”就这一句,惹衣忽然感到肩上异常滚烫的热流,毕竟还是小孩,搁在现代这么大的孩子还只会撒娇耍赖,不过会哭就说明还有希望。“世上没有迈不过去的坎,只有不肯前进的心,我们现在这个状况,已经比很多人要强很多了,不是吗?至少我们还活着,只要活着一切都还有可能。”惹衣说的异常笃定,似在说给淇奥听,又似在说给自己听。
“到了这里,除了为奴为婢,哪里还有什么可能?”淇奥说的沮丧极了“要不是娘临死前要我好好活下去,我也早随他们去了!”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弗乱其所为,所以动心韧性,增益其所不能!我一个女人家都懂的道理,你怎么会不明白!为奴为婢怎么了,跳出万象看,除了至尊之上的那一位,哪个不是奴,哪个又不是婢?”惹衣难得的气急起来,颇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她的这番话,不止惊世骇俗还直击人的心肺,犹如梵音不单单震醒了怀里的淇奥,也深深震动了一旁的安泰之。一个女人尚能如此通透豁达,倒难为他们七尺男儿这般的伤春悲秋怨天尤人。
惹衣不知道,她今天这状似轻描淡写的一番话是怎样在两个男人心里掀起惊涛骇浪,从而改变了他们的一生,有时候语言的力量胜过了千军万马。
“而且你不是一个人,姐姐会一直在你身边!”
“姐,我相信你,也相信我自己!”淇奥看着面前明眸皓齿的少女,突然觉得很陌生,他从来没见过这么无坚不催的姐姐,饶是一个月前她还自暴自弃生无可恋,他现在也义无反顾的相信她,相信她一定会发光发亮不同寻常。“姐,我好像不认识你了,你变了。”
“鬼门关都走了一遭,还有什么好看不透的!现在不管怎样活都是我赚到了,从今以后,那个脆弱的花琇莹已经不在了,叫我花惹衣,风吹入帘里,唯有惹衣香的惹衣!”其实一直以来都挺不习惯原主的名字,现下这个时机刚刚好,与过去告别,让不一样花惹衣重生。
一旁的安泰之深深的看了惹衣一眼,大踏步的走了开去。
半个时辰很快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