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喆从席子上一下坐了起来,搓了搓手,问:“乖晴儿,给我送啥好吃的?”
小姑娘把食盒递了过去,他打开一看,道:“胡萝卜炒豆干、清炒菜心、炝莲菜……怎么都是素的?”
晴儿道:“爹,你平日不是总嫌这个请、那个请,早厌倦了大鱼大肉,在家晴儿也是给你尽量做素食的!这才进了开封府大牢没几日,就嚷嚷着要吃肉?”
“哎,人就是这样贱,什么没有稀罕什么。吃不着肉,才想着馋肉了!”
“哦,下面那层还有蒸蛋!”晴儿看着自己爹爹的脸愈加显得瘦削,有些心疼。想了想,“那我明天给你做红烧肉可好?”
“好!”宗喆拿起筷子,便开始享用,扒拉了两口:“还是闺女的手艺好,这开封府的牢饭一顿就够了!”又吃了两口,他再问,“对了,放火的人抓着了吗?”
晴儿并不回答,嘴撅得老高,两只手也交叉抱在胸前。
“问你话呢!”
“没有!”她气鼓鼓地说,“还不是怨爹,关键时刻非去救什么琴谱。让我一个人去追,半路跟丢了!”
“那些琴谱中有赵耶利的高徒公孙常的琴谱,且是孤本,没了太可惜!我舍不得、舍不得啊!”强烈的感情让他的声音具有了一种非常深沉的颤音,他的眼睛不由自主的湿润了,停顿了良久,宗喆才道,“人跟丢了就跟丢了吧!”
“哼!”
“生气了?”宗喆边吃边道,“古话说的好,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虽然人没追上,可成了另一件事!”
“另一件事?”
“你追出去后,我在避风处生火,一心想着救那几本琴谱。”
晴儿的揶揄带着几分疼惜:“爹一见琴谱,就跟痴傻之人没两样,怕是把命搭进去也不后悔!”
宗喆倒是一副满不在乎,继续讲下去:“爹压根顾不上有人靠近,偏偏被几个开封府的捕快撞个正着,本来想把他们都放倒了,但转念想想,不如将计就计去探探开封府的口风,看看他们都查到了些什么。他们押着我经过一处云梯,就见几个大官围着云梯,一个个巴巴地往上看。我竖起耳朵一听,说什么他们想要求见‘特使小蓝大人’。你爹的运气就是这么好!我一阵窃喜,偏偏碰上了他,这不是跟天上掉馅饼一样吗?”
“当真是他?”
宗喆咬了一口馒头,道:“那还有假?”
晴儿暗道:爹还真是狗屎运好。她忽然催促问道:“爹你快说说,那小蓝大人是否生得真如传闻中那么美?”
“没错没错,姿容既好、神情亦佳!”
“姿容好、神情佳这种大而不实的话,晴儿怎能判断出到底生得如何嘛……”她插话问,“你就说跟慕容哥哥,还有秦韫哥哥比,他当作如何?”
“较之‘菡萏仙子’自然逊色,但比‘凡尘公子’有过之、而无不及!”
晴儿嘘叹了一声,道:“那也是天下数一数二的样貌了!”
“除了容貌之外,他似乎与传闻中不太相符……”宗喆略微回忆了一下,道,“他不但不去见那些大官,还跑到白帐子里去救人……等我见到神捕大人,立刻计上心头。听闻剑肆最痛恨纵火犯,于是我故意惹恼他,然后引着他们往白帐子那边跑。我当时就想着上演一出苦肉计,好混进白帐子里,让那位小蓝大人给我治伤,再伺机接近。谁知小蓝大人不但救下了你爹,还跟剑肆闹将起来。”
晴儿见爹爹说这话时,眼皮轻轻抖动,透露出他的激动。心道:好生奇怪!爹只有在谈论与音律曲戏相关之事,才会露出如此的专注的目光。
“机智如你爹,偏偏就‘让’这位小蓝大人救了一命,以后再见他就有了名正言顺的借口!”他叹了口气,道,“晴儿,你知不知道最初爹接着这个任务时,简直为难死了!你说他一个内侍,让我怎么接近?”
晴儿嘟起嘴道:“有甚难的,进宫挨一刀,不就成了!”
这话让正吃了一口豆干的宗喆呛得咳嗽起来。
晴儿见爹爹急着说话,补充道:“反正爹已经生育过了,骟了也没啥啊!”
“咳咳……咳……”抚平气息,宗喆骂道,“你这丫头,胡说什么!”
我又没说错!晴儿吐吐舌头。
“总之,我跟他约定了,等我一出去了,他就到瓦子里来找我!”
“出去?”晴儿斜睨着他,“咱家制琴的作坊跟那油作坊几乎同一时间开业,神捕大人早晚对爹你起疑心,要出去?我看难了!”
“嘿!你这臭丫头还没嫁人,怎么胳膊肘就往外拐,向着外人?”
“神捕大人智勇双全、威震天下,晴儿自然十分敬仰。而且他断然不会像爹这般胡来,玩物丧志、因小失大!”
臭丫头变着法儿的数落我。宗喆带着诡异的微笑,故意压低声音问:“你这么迷那个神捕,可知我在牢里听到了什么?”
晴儿诧异地问:“什么?”
他放下手中的筷子,曲起两个大拇指,面对面地并在一起,小声道:“听说神捕大人跟小蓝大人是这个……”
“啊?”晴儿也比对着做了一个相同的手势,似问非问的说,“他俩是一对?”
“嗯!捕快们私底下都这么说……”宗喆心道:看你还迷那个混账剑肆,他比你爹爱胡来多了,打的我肩膀现在还火辣辣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