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下几人各显神通地自说自话,姜云冷眼旁观,心道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定亲?瞧陆逊的脸色,这事估摸着她压根不知情,就算当初她年纪尚幼,其父不急着告知,这么多年过去了,早不来,晚不来,偏偏矿山出世,打破了夷北平衡之后,他们来了,这是骗自己还是骗别人?或许都不是,仅仅为了寻个由头而已。
陆逊眸色清冷,面上却依然一派淡漠,看也不看李文成,转向杨啸天道:“世伯此言何意?”
“呵呵,说起来倒是杨某唐突了。”杨啸天打了哈哈。“此事说来也有些年头了,大概十多年前吧,为使我等三家休戚与共,同进同退。当日杨某,你李伯伯,还有你父亲在一次酒后商议,三家联姻,永结盟好。也就是那时,定下的这门亲事。可能那时你尚且年幼,故而子步才不曾说与你知晓。”
“哦?”陆逊柳眉微挑,看了看李善。
李善捻须一笑:“确实如此,李某与你杨伯伯是何身份,薄颜该不会以为我们两个老家伙合起伙来诓骗你吧。不过此事当初确实言明,陆家联姻对象只取杨李一家,择婿何人,全凭薄颜你自行做主,你父绝不干涉。如今子步虽已不在了,但咱们这两个老家伙还在,约定自然算数。”
“那两位世伯何故今日方来?”陆逊凤眼微眯,也不戳破,只随意的点了下关键之处。
杨啸天对此早有准备,闻言哈哈一笑,貌似苛责实则溺爱地看了眼杨硕道:“还不是杨某这不成器的儿子,整日胡闹,也没个正经,生怕委屈了薄颜。”
杨硕一听老爹竟在心上人面前如此抖落自己,忙急着辩驳道:“父亲,孩儿早已不同往日了。”
“瞧你急的!”杨啸天笑道:“不错,如今硕儿日渐年长,性子已稳重不少,杨某便琢磨着,这桩婚事也该提上日程了。况且,杨某年纪也大了,等不及抱孙子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李某也是这般心思啊。”李善开口应和道:“娶妻生子之后,文成也才算真正长大,方能挑起我李家大梁,况且如熏儿这般,过门之后必然也是一个贤内助,李某也想退下来享享清福了,这天下,终究是年轻人的。”
这事不好办呐。陆逊略一思量,淡淡道:“多谢两位世伯看重,然而逊之肩上,还扛着陆家之责,暂时还不曾考虑过婚嫁之事。”
拖字诀?杨啸天暗自好笑,面上却渐露无奈之色,语重心长地说道:“薄颜,非是你杨伯伯有意为难你,这婚事,委实不能再拖延了。”
陆逊眨了眨眼。“为何?”
杨啸天仰天长叹。“最近几年,陆家虽有你尽心操持,然而不能否认,陆家已在渐渐衰败,家族之路,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而夷州的生存法则,便是不断兼并,促成自身强大。我杨家早有多位长者促我出兵,吞并水北。杨某虽是陆家家主,却也不能置家族利益于不顾。子步与某乃是兄弟,况有婚约在身,杨家与陆家,打断骨头连着筋,杨某实在不愿见到两家刀兵相向,故而从中周旋,拖延至今。”
“如此,倒要谢过世伯了。”陆逊心中冷冷一笑。
杨啸天放佛没听出她言语中的讥讽之意,一脸沉重地继续说道:“杨某虽尽力周旋,然而你与硕儿毕竟尚未完婚,这一家人的说法终是站不住脚。某思来想去,这才不惜贸然登门,今日这事,必须定下来,否则,怕是拖不下去了。”
“我李家的情况也差不多。”李善见他说完,忙出言补充,不过他多了个心眼,话锋一转道:“若薄颜你愿意下嫁文成,那从此便是我李家少夫人,陆李便是一家,从今往后,谁若再敢为难陆家,便是与我李家为敌。”
这老东西!杨啸天目光一冷,忙开口弥补。“我杨家也是一样。”
话里话外的意思已经表达的非常清楚了。你陆逊肯嫁,可暂避刀祸,陆家尚能苟延残喘,等着被人慢慢蚕食。你若不肯下嫁,屯驻泗水城外的十二万大军,随时开拔,进攻水北,陆家玉石俱焚,鸡犬不留。
这不是求亲,这是赤裸裸的逼婚!
陆逊心中气极,双拳紧握,指甲仿佛要刺入掌心一般,看着她微微颤抖的身子,姜云忽然一阵心疼,恨不能上去一拳一个,弄死这两个不要脸的老东西。但他不能,此刻正是最关键的时候,一言不合,山越便能出山,他不能功亏一篑。
你到底是要当陆逊,还是要做回陆熏!时间已经不多了,情势随时会超脱姜云的掌控,届时,杨李两家固然灰飞烟灭,但在此之前,陆家却已先一步消失在夷州地界,这终是姜云不愿见到的结局。
吃相太难看,不止让姜云和陆逊瞬间了然,堂下众人也渐渐回过了味来。一些铁了心依附于陆家的势力不干了。
“大小姐,不能答应他们!”
“对!大不了鱼死网破,跟他们拼了,我水北不惧战争!”
“大小姐,万万不可答应!您一旦答应,陆家可就真的完了!”
不甘的嘶吼声此起彼伏,陆逊沉默不语,如今备战尚不充分,一旦开战,有败无胜,她必须争取一些时间,至少将水北所有力量聚集在一起,倾力一战,即便输了,也不至留下遗憾不甘,对陆家列祖列宗,总算是有了个交代。
她不能拒绝,拒绝则战火顷刻而至,她不能答应,答应则陆家彻底走向不归路,她甚至不能假装答应,自古皆有死,人无信不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