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陆家大军拔寨而起,抛下布泽城向北方缓缓退去。同一时间,杨李联军分道扬镳,各自退回,正式宣告了第一次夷北大战的落幕。
一场战乱,三家各有损失,都是输家,但同时却都各自憋足了劲,心中谋划着不久之后即将到来的决战。
水北三城陷落敌手,失去了穆水河这道天然屏障之后,陆熏不敢大意,离去之前留下了一万水军,协助陌城钱家监视布泽,以防再次生变,自提剩余大军返回悦城。
此战陆家损失不小,但因以一敌二的缘故,于悦城百姓来说,不败便是胜,回归的军众让百姓的热情极为高涨,悦城一派喜气洋洋。箪食壶浆,夹道相迎。
陆熏端坐马背之上,挺直了腰杆不断向街边的百姓挥手示意。众将及身后的士卒也都伸长了脖子奋力张望,在人群中搜寻着。有些士卒看到了前来迎接自己的家人,立刻脱队而出,一脸激动的奔跑过去,执手想视而诉。对于他们来说,每次上战场都是一次劫后余生,此刻的亲情最为珍贵不过,这种激动可以理解。
陆熏也不阻拦,只吩咐下去,让士卒各自回家休息,好好与亲人团聚一番,一周之后再前往城外水军大营报道。许多百姓都在军中看见了心中那张熟悉的脸面,欢天喜地将人领回家去,但也有不少矗立许久仍不曾找到,脸上的焦急忐忑之情越发浓郁。
这是战争,有人回来了,自然有人永远都回不来。军中找不到人意味着什么,这些军属心中最为清楚不过。好在之前已听说回来的大军只有一半,仍有万人驻扎在外,未曾寻到人的军属也不至于完全绝望,只需等待一周,士卒重新返回大营之后,陆家自然会做出统计。三日之内,但凡阵亡的将士,会有一笔丰厚的抚恤送达家中。只要届时没有银钱上门,那人就是还活着。这笔银子自然是绝对没人愿意看见的。
越来越多的士卒被家人领了回去,大军入城之后只过了两条街道,人数就已散了七成,军中将领大多还在,他们要跟随陆熏一同返回陆家,面上的理由是得见一见陆老爷子,实则是为了亲眼瞧见功劳簿上属于自己的那浓墨重彩的一笔。
等死令人绝望,等赏同样令人焦心,也只有为数不多几个心特大的将领傻呵呵随着媳妇回家了,其余人可耐不下心思,等待一周之后再传来消息。这番心情家属也大多都能理解,路上瞧见之后不曾上前领人,除了欣喜之外,大多远远地朝各自对象递了个大拇哥。
王杰在姜云身旁随着大队缓缓而行,模样有些焦虑不安,不时地东张西望,要再搭上一番抓耳挠腮,活脱脱就是一只猴了。他这番模样瞧在姜云眼中不由好笑,心说人家上有老下有小的,你一爹妈不知多少年前就死绝了的,跟人瞎起什么哄。他撇着脑袋,似笑非笑地问道:“怎么了?等人呢?”
“没。”王杰面色赧然。他与含霜之事,陆熏已然知道了,没什么表示,应该算是默许了。可外人不知王杰却明白的很,这家里压根就是姜云说了算的。平日里不管事,除了宠溺媳妇的原因之外,是这位姑爷真懒,懒得管。加之含霜是神教护法,本来就是姜云的人,他要不点头,这事怕还是得黄。
此番出征,他放着最能捞取功劳的位置不要丢给了马如龙,自己安心跟着姜云,就是想寻个机会把这事与他说了。好不容易等到联军吃了大亏,姜云心情极好,最好的机会来了,他刚想说,却不想一封密信让姜云发了雷霆之怒,卡在喉咙的话终是没有说出来,看来还得再等机会才行。
这厮那点小心思,姜云一早便知道了。外冷内热,热心是陆熏的特点,只是有些时候她不会特别明显的表达出来,更多的是默默付诸于行动。当日王杰将这事向她提了之后,转眼陆熏就写了封信,直接传去了公羊岭。姜云知晓的时间并不比陆熏迟上多久。夫妻两表现的态度惊人一致,不管不顾,放任自然。
两人之后感情进展越发顺利,姜云乐见其成,就等王杰主动提亲了,哪知这厮却突然哑了火,愣是闷声不响的把事藏到了今日。姜云摇了摇头,出声提醒道:“往上头瞧。”
“啊?”王杰虽不明就里,却还是本能的仰起了脖子,这一抬头顿时就发现了一个朝思暮想的人影。含霜正坐在不远处的一幢酒楼屋顶上,见王杰朝自己望来,她微笑着与他挥了挥手,算是打过招呼了。接着站起身来,朝下方一跳便失去了踪影。
到底是大山里头出来的姑娘,没事就爱爬个树什么的,接人都接的如此与众不同。见到了心上人,王杰心中美滋滋的,转眼瞧了眼一脸高深莫测的姜云,他又开始纠结了。
择日不如撞日,要不晚些时候直接与姜云把话说明了?王杰心中不断琢磨着,目光无意识地左右扫视,忽然一个娇小的人影印入眼帘,复杂的思绪顿时被他抛去脑后,他一脸的复杂之色。略一犹豫,王杰驱马向前,赶至陆熏身旁,轻声道:“大小姐,您瞧那边,冯氏来了。”
“冯氏?”陆熏顺着王杰所指的方向瞧去,也看见那个驻足不前,满面焦虑之色的瘦小女子。那女子二十多岁年级,梳了一个妇人髻,穿着淡绿色的小马甲,下身是一条粗布长裙,腹部微微隆起,怕是已有了五六个月的身孕。她双手紧紧攥着一块帕子,正惦着脚尖伸长了脖子在军列之中张望着。
陆熏向着那少妇仔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