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令下,黑压压的大军再次一拥而上。
这种看似杂乱无章的冲锋,却还是能看出一些策略性。处于正门前方的部队,前进速度显然要比左右两股兵流慢上不少,且正逐渐左右分散开来,悄然融入边队之中。留在原位的倭寇,人影稀松,前进颇为谨慎。
这是服部龙二提前交代的,客场作战,即便研究工作再仔细,他也不可能打探出城中箭矢存量。刚才的一通乱射,应该是消耗了不少,但他依然不确定,守军还剩多少箭矢。
正常情况下,对攻城方而言,城门正位的压力是最大的,守城准备也最为充足,将部队分散来开,则能很大程度上缓解被箭雨密集覆盖的情况。
果然,城上守军并未再次射箭,只是静静的站着,等待短兵相接的那一刻到来。服部龙二一脸微笑,他已能提前预见破城场景了。
六架粗木所致的巨大云梯被众多倭寇协力抬至城墙之下,“咚咚”数声闷响后,城下倭寇便迫不及待顺着梯子奋力向城头攀去。
那身着官服的少年不知何时,再次出现在城楼之上。他贼头贼脑地探头向下望了一眼,忽然咧嘴一笑,大声吩咐道:“来人,给本官把他们推下去!”
推下去?服部龙二哑然失笑。他这次制作的云梯材料,皆是来自约八丈高的成年赤松,别说是小小县城,就是用来攀爬约莫五丈的皇城城墙都是够的。
由于吴县城墙仅仅二丈高低,杀鸡使了宰牛刀的直接体现,便是云梯架设的角度极大,已经攀爬上去的五六个海贼,所有重量至少也有两成压在城墙之上,别说推开,就是想将压在城头的云梯一头抬出一丝缝隙,都是几乎不可能的。
一双手就想举起一个成年男人,这种人是有,但绝不会出现在这些守军之中。
服部龙二很是得意,但这种得意却未能持续太久。因为城头出现了几支他从未见过的奇怪东西,让他隐隐有些不安。
那些东西,与竹竿颇为相似,却粗壮不少,从顶住地面,向上探出的部分,目测一下约莫也有城墙高度,两丈有余,杆子前段,活脱脱就是一个月牙铲的形状。
一直直杆子,被横向置于墙头,六七个守军前胸贴帖着后背,全都死死抓着杆子,那月牙形的杆头顶住云梯的两侧梯杆,守军一齐用力向前捅出。下一刻,服部龙二心中如磐石般岿然不动的云梯,已被轻而易举地推离城墙,向后倒去。
“哎哟”,“啊!”惨叫声此起彼伏,十几个倭寇随着云梯栽倒下去,狠狠砸在地面上,顿时哀嚎不止。
看着城头少年那满是嘲讽的笑容,服部龙二咬牙喝道:“再上云梯,城门正面也给本将军架上,全面攻打!”
部队后方,再次递出六架云梯,倭寇嗷嗷叫着放置城门正面,两侧被推开的云梯也同一时间重新架上,不屈不挠地倭寇再次向上攀去。
“贼心不死!”少年语气冷淡,再次下令。“给本官继续招呼他们!”
城头的木门一个接一个被守军移开后,又出现几队人马,手提木桶,顺着云梯便将液体浇了下去。
“是菜油!”爬在最前方的倭寇摸了摸满身的液体,心中顿时骇然不已。他们再傻也知道,守军下一步想要干嘛了。
果然,一支支火把突然出现在守军手中,这些家伙无比兴奋,一脸狰狞地将火把靠在被采油浇淋过的云梯上,凶猛的烈焰登时出现,以极快的速度向梯上的倭寇蔓延而去。
惨叫再次响起。
“着火啦,帮忙他们灭火!”城头少年一脸的洋洋得意,仰着脑袋指挥道。
混账东西!服部龙二大怒,可紧接着便是一愣,城头守军竟真的拿出了一桶桶的清水朝着倭寇劈头盖脸地倒了下来。
惨叫声再次彻响天际。水是水,可你妹的是开水啊!
服部龙二双颊猛抽,心中好不懊恼!这都是些什么人呐!你们会守城吗?谁听说过有这种守城方式的?谁听说过?我都没听说过!
他好不委屈,闹什么呐?兴冲冲跑来攻城,几个回合下来了,这些五大三粗的守军,就跟含羞带怯的小娘们似的,他的兵连人家一根手指都没摸上呢!
说好的滚石呢?说好的檑木呢?兵书上不都是这么写的吗?几千年来,大家不都这么干的吗?你这算什么呀?人与人之间,基本的信任上哪去了?
看着城头那官府少年,服部龙二生撕了他的心都有了,战事远远出乎意料之外,区区一座破城,才打了个照面就死伤过百,这仗没法打了啊!
服部龙二心中极为烦躁,厉声嘶吼道:“给我冲,换云梯,继续冲!本将军倒要看看,是他菜油多,还是本将军人多!”
“首个登上城头之人,赏金千两,女奴百人!”面对不利的战况,他不得不加大了赏赐,用以激励士气。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倭寇再次悍不畏死地前赴后继,向城头压来。
一桶菜油若是做饭,可以用很久。可用来淋敌,却消耗极快。战事仓促,姜云也没有太多时间去收集,这一波防守,已然消耗殆尽。
这对服部龙二来说,是个好消息,但同时,也是个坏到极点的坏消息,因为在他眼前的这个官服少年,节操是没有下限的。
面对来势汹汹的倭寇,城头守军却是一派轻松,又不用正面交战,丢些东西下去而已,紧张,是一种毫无意义的心情。
痛打落水狗的恶趣味,充分调动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