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生意这许久,李花儿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
的确有些莫名其妙的。
她心中想着,依旧摇摇头:“当真不能收。”
“好,我知道了。”杜爷的语气也归于平静。
他支撑着起身,旁边的侍女见状,连忙要过去扶他。
却被他摆手推开了。
而独自起身这事情,对于他而言,的确很困难。
好容易起了身,就见他脚步踉跄地,向李花儿走来。
那两个侍女就跟在后面,小心翼翼地寸步不离,似是随时等着扶他一样。
李花儿站在原地,看着他一步步走了过来。
待走到了李花儿身前,杜爷停下脚步,喘着粗气。
只是想要弯腰时,却着实不能够了。
他身子太差了,这几步路就和掏空了他的命一样,呼吸声都沉重得要命。
李花儿觉得,此刻这杜爷呼吸的声音,很像自家木工坊里那风箱坏了的声音,压抑、粗厚、随时都要散了。
两个侍女连忙扶住他。
其中一个侍女已经弯腰,将那十两银子拾起,送在他手中。
杜爷握着银子,站在那儿缓了好一刻,才有气无力地问李花儿:“李掌柜,当真不要。”
李花儿依旧摇摇头:“不要。”
杜爷点点头,挣脱开两个侍女,好容易挪到了船舱边。
而后,就见他推开舱上的窗子,将那十两银子,隔着窗扔了出去。
外间本来还在搬运货物,热热闹闹的船工们,突然就没了声音。
只有那银子就着地滚动的声响。
“杜爷……”窗边的一个船工,小心翼翼地问。
“扔进河里。”他沉声道。
那船工丝毫不敢说话,慌忙捡起银子,扔入了河中。
李花儿看着杜爷这奇怪的举动,眉毛都拧在了一处。
不知怎的,她忽然想起了两年前的旧事。
恍惚间有过那么一个人,也是这样的行事,莫名地示好,被自己拒绝之后,又莫名地推了自己一下,丢下一句更莫名的话,就跑了。
难道,这个杜爷就是那个人?
两年的时间而已,怎么就成了这副模样?
便是将陶家人寻来,他们也认不出此人是谁吧?
真的……会是那人回来了吗?
她在心中不停地思量,拿不准主意。
而杜爷做了如此举动之后,在窗前站了一会儿,看着江水,也不知道想着什么。
直到一阵河风吹过,带走了这屋中的热气,他才回过神来,命人重新关上窗子。
“生意既然已经成了,李掌柜的就请走吧。”杜爷由侍女们扶着,回归原位躺令。
李花儿再是一礼:“是,杜爷好生保重身体,小女先告辞了。”
杜爷根本不理会她。
……
只是,还没等李花儿走出舱门,兰船主就已经隔着门说话了:“杜爷。”
李花儿打开了门,和兰船主打了个照面。
“什么事情?”杜爷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兰船主恭敬道:“杜爷,县令大人就在外面要问我们话呢,您是不是见一见?”
吴灵均来了?
李花儿的目光越过兰船主的肩头,看向船侧。
果然就看见吴灵均手里拿着个遮阳的斗笠,轻轻扇着,眼睛也看向她。
见她站在门口,吴灵均不易觉察地提了一下嘴角,似是一笑。
人多的时候,吴灵均是个表情和蔼到有些呆的人,也只有李花儿这种和他私下有过接触的人,才会觉察出他表情的变化。
而身后,杜爷则冷笑道:“我一个快死的人,他见我做什么?不过是问商队事情罢了,你自己看着说给他听就是了。”
说几个字,就要咳一声,说到最后,气息都弱了。
兰船主不敢多话,忙不迭退了几步,道:“是,小的知道了。”
说罢,又对李花儿招招手,让她快往外走。
李花儿一步迈出了船舱,回头又看了杜爷一眼。
不过也看不见了,那两个侍女已经将帘子放了下来。
李花儿摇摇头,将那些念头压在心底,出了舱门,兰船主在她之后,将舱门关了上。
……
一离了这杜爷,兰船主立刻就又成了那大商队的船主,精神抖擞地对着李花儿道:
“我这就送李掌柜下船去。”
李花儿道:“是,有劳兰船主了。”
而吴灵均等一行人,依旧站在那儿。
等李花儿走过去,还没及下船的时候,就听吴灵均道:“没想到在这儿看见李掌柜了。”
态度自然。
李花儿停下脚步,施礼道:“县令大人安,生意之事罢了。”
态度更自然了。
吴灵均点点头,又问:“我寻你帮我修的书箱,可好修?”
语气稳重。
李花儿点点头:“是,县令大人放心,小事一桩,容我两三日的功夫,也就好了。”
声音轻快。
吴灵均点点头,不再说话,并着人让了一条路,让李花儿下船。
兰船主则在后面高声道:“李掌柜慢走,兰某就先不送了。”
李花儿点头施礼,下了渡口。
而吴灵均则在后面,开始同兰船主攀谈。
所说的都是些商事,如南边国什么货物有名,南面列国如何税收,何物买卖最佳,可得多少利钱等等。
兰船主虽是商贾,但背景很深,等闲是不怕县令的。
不过眼前这个县令毕竟不太一般,所以他态度倒是谦逊,只是说起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