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的徐北游,就好像是守在自家宝库外头却没有钥匙,不过现在他窥得了一抹曙光,只要能将师祖遗留全部化为已用,那么偌大一个剑宗的底蕴岂不是尽在他手?
怔怔出神的徐北游甚至没有注意到李清羽与龙王已经来到自己身前,直到李清羽开口轻唤了一声徐公子,他才猛然回过神来。
徐北游谨慎问道:“不知李先生有何指教?”
“指教谈不上。”李清羽摇头道:“徐公子的来意,我已然知晓,只是先前李家的种种作为,皆是家父年迈糊涂所致,如今我已经涤荡污泥浊水,拨乱反正,还望徐公子网开一面。”
徐北游呵呵笑道:“徐某一介后进晚辈,哪敢在李先生面前说什么网开一面。”
“徐公子莫要谦虚,如今江南谁不知徐公子的大名。”李清羽感叹道:“纵使清羽痴长几岁,可佛门龙王总要在清羽之上,更何况还有一位当朝次辅韩阁老。”
徐北游稍稍沉默,道:“既然李先生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那我也就直言相问了,李先生是想要带着李家改换门庭?”
李清羽点头道:“陛下心意已决,虽然现在还不能说蓝相大势已去,但在我看来,蓝相已是日薄西山,平心而论,我与蓝相并无什么交情,反倒是家父与蓝相相交甚深,而我又与家父道不相同,所以改换门庭是理所当然之事。”
见徐北游不说话,李清羽继续缓缓说道:“自从禹匡就任后军左都督之后,蓝相在江南就已经无多少棋子可用,即使他又更换了一位江都的三司主官,可至多也就是给韩阁老添些麻烦,远谈不上翻盘的胜负手。若是李家仍旧按照家父的意思一意孤行下去,下场不外乎是家破人亡,李清羽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徐北游笑着道:“既然李先生有如此诚意,徐某就斗胆做主替韩阁老和禹都督答应下来。”
李清羽虽然是张载转世,却没有太多儒生的迂腐气,反倒是极为熟稔官场之事,娓娓道:“李家倒戈,另外六大世家多半会作壁上观,那么整个湖州都可以算是韩阁老的地盘,再加上谢家的江州和徐公子的江都,大半个江南尽在陛下掌握之中,天下赋税和粮食有半数出自江南,蓝相没了江南这块宝地,那便无法在银钱和粮食上做文章,也就失去了和陛下讨价还价的资本,纵使在其他地方还有所布置,也难以挽回大局。”
徐北游轻声道:“恐怕蓝相不会就此心甘情愿地放手江南,多半还要有所动作,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自当携手共济,只有挡下了蓝相爷的手段,这江南才是我们的。”
李清羽点点头,没有反驳。
庙堂争斗,赋税粮食,江南归属。吴虞听得满心震撼,她本就是出身官宦世家的大家闺秀,对于官场并不陌生,以前从未听徐北游提起过庙堂之事,也并未如何在意,只当徐北游一意修行,并不想去掺合庙堂纷争。可今日她才知道,这位师兄的野心之大,远远超乎了她的意料。
蓝玉为何能让堂堂皇帝也要忍让三分?师生之宜只是其中一点,更重要的还是蓝玉的人把持着诸多要害之处,皇帝要靠蓝玉的人去给国库挣银子,要用蓝玉的人去稳定地方,甚至还要用蓝玉的人去驻守边疆,就拿盐税一事来说,若是用旁人巡盐,最多不过是二三百万两,可换成蓝玉的人亲自巡盐,盐税便可达千万两以上。
若是贸然去动蓝玉,朝政怎么办?所以才要起复韩瑄,先慢慢瓦解蓝玉根基,最后再行雷霆一击。
主政一方,仅仅靠官员和衙门是行不通的,还要依靠地方豪强,所谓豪强,不外乎世家和宗门。
若是两者不和,地方豪强要收拾官员,不用什么激烈法子,只需要钝刀子割肉就行,毕竟官员是外来的异乡人,都说过江强龙不压地头蛇,这些地头蛇根基深厚,朝中也有人脉,官员一般不敢把他们怎么样,而他们却有的是办法让官员处处束手束脚,甚至政令不出衙门,最后辖境民生凋敝,只能灰溜溜地离开。
吴虞的父亲就是齐州布政使,她对地方豪强的势力自然是感触颇深,当初她之所以会加入烟雨楼,也是有交好地方势力的用意在里面。
如今看来,蓝玉把持着官员,徐北游便从地方豪强上动手,现在有了李家这个湖州地头蛇,湖州三司的日子要不好过了。
想到这份大手笔竟是出自徐北游之手,吴虞忍不住心中震撼感叹,他才多大?比自己还小一岁,很难想象,几年前他还在西北面朝黄土背朝天,几年后,他已然能在江南翻云覆雨。
吴虞下意识地轻抚垂落下来的一律鬓角,久久不语。
就在这个功夫,李清羽已经亲自搀扶起死气沉沉李紫剑,率先往李家大宅走去,徐北游三人紧随其后。
此时的李家大宅已经平静下来,远远就能看到李夫人站在李家大宅的门前,身后是一众客卿供奉。
先前那番天地异象,只要不是瞎子,都瞧得清清楚楚,眼下再看李紫剑的凄惨模样和意气风发的李清羽,只要不是傻子,谁都知道这李家是变天了。
在李清羽走近之后,瞬间黑压压跪倒一大片,不下百人。
李清羽摆手道:“送老太爷去歇息。”
立刻就有两名大供奉上前,小心翼翼地从李清羽手中接过李紫剑,搀扶着他往后府行去。
李清羽冲徐北游等人一伸手,“请贵客入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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