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十二,徐北游乔迁新居,从韩瑄的府邸搬入帝婿府,这也是大齐朝廷近六十年来的唯一一座帝婿府。至于前朝哀帝,因为被降爵封公的缘故,所以他的府邸并非是等同于列侯的帝婿府,而是国公府。
同时皇帝陛下恩赏的旨意也下来了,将徐北游封为伯爵,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没什么实质意义,无非是让徐公子和公主殿下成亲时更为体面罢了。
腊月十四,是宫里将公主嫁妆送至帝婿府的日子,又称“送妆”。
这一日,浩浩荡荡的送妆队伍绵延有数里之长,嫁妆更是无所不包,大到各色家具摆设,小到公主的首饰衣物,再有就是各色锦绣绸缎、地产田庄、金银珠玉等物,愣是将一个原本还空空荡荡的帝婿府给填满了。
仅仅是接收放置这些嫁妆就用了大半天的功夫,从上午一直到黄昏,阖府上下,不管是剑宗的人,还是韩瑄的人,都忙成一团,唯独徐北游坐在正堂中,有些怔然出神,即是欢喜,也有茫然。
承平二十年的年初,他离开西北,承平二十二年的年尾,他来到了帝都。
一身布衣,登堂入室,变为今日之帝婿。
从小方寨的寒酸陋室,到江都的荣华坊和道术坊,再到今日帝都的次辅府邸和独一份的帝婿府,到底何处为家?
有句话叫做“吾心安处即吾乡”,此时扪心自问,可曾心安?
回想起过去两年的经历,今日眼前所见,仿佛是大梦一场,半点也不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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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十五,大吉,宜嫁娶。
今天是徐北游和萧知南成亲的日子。
帝婿府。
此时徐北游正坐在梨木凳上,穿了一身红色喜袍,任由几名女子打扮着。往日里略显刺眼的白发,被这鲜红的喜服一衬,倒也顺眼几分。
站在徐北游背后的侍女挽着他已经完全散开的白发,用玉梳仔细梳理,梳完之后,又重新挽成发髻,然后为他戴上黑色头冠。
侍女瞧着徐北游镜中的模样,忍不住道:“公子今日可真俊。”
徐北游心情极佳,打趣道:“你这丫头就是不会说话,难道公子我往日就很难看?”
侍女掩口笑道:“公子要听真话还是假话?若是想听假话,那奴婢就只好说公子平日里也是玉树临风。”
徐北游笑道:“你是说本公子平日里很丑了?该罚。”
“公子要怎么罚奴婢?”
“让公主替我好好管教一下你这个丫头,看你还敢不敢没大没小。”
这里并未关门,不过冯郎来到门槛外时,还是伸手在常开的门上轻叩一下。
徐北游挥了挥手。
原本围在他身边忙碌的诸多侍女微福一礼,向后退去。
徐北游对门外道:“进来吧。”
冯郎跨过门槛,恭敬而立。
徐北游问道:“准备的怎么样了?”
冯郎笑道:“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
徐北游起身,一身大红吉服环佩叮当。
很合身。
……
公主府。
虽然不在这边拜堂,但同样是张灯结彩,满府上下尽是身着淡红色衣裙的侍女们来回忙碌。
一袭大红吉服的萧知南安静坐在妆台前,两名侍女站在她的背后,小心翼翼地为她梳理着发髻。
萧知南本就是国色天香,虽然生在北地,但身形更像是江南女子那般偏于清瘦,而肌肤更是白皙,此时被一身鲜艳的红色衬得越发面白如雪,目似寒星,月宫仙子一般。
一名侍轻声说道:“殿下,您可真美,若是帝婿看到了,还不得挪不开眼睛,就是我们这些奴婢,都觉得心动呢。”
“就你会说话。”萧知南轻笑道:“还是霞帔漂亮。”
侍女捧过一顶凤冠,说道:“凤冠霞帔,全都戴上,殿下可不就是天上仙女下凡。”
萧知南没有说话,素白的脸上浮现起一抹温柔笑意。
这次的凤冠霞帔,包括萧煜的吉服,都是由宫里经手,先抛开萧煜的吉服不去说,单说萧知南的凤冠霞帔,按照公主品秩制作,九龙四凤,而冠上珠花更是达到了千枝之多,而霞披更是上绣云纹、凤凰,缀有璎珞宝石合九十九之数,此等公主出嫁之物,要说耗时和用心,比起萧煜的吉服还犹有过之。
萧知南望着镜中的自己,怔然出神。
再有几个时辰,她就要被三十六抬的大轿抬入另一座府邸,拜堂之后便成了他人的妻子,一时间百感交集。
为人女,为人妻,为人母。
都说“为女则弱,为母则强”,可见为人女最是容易,为人母最难,至于为人妻到底是难是易,却是没人提起过,想来也是极为不容易,上要侍奉公婆,下要相夫持家,若是一个不好,便要左右为难,里外受气。
萧知南下意识地十指交缠。
说到公婆,徐北游其实也勉强算是“父母双全”,除了一个义父韩瑄之外,在江都还有一位师母张雪瑶,韩瑄还好说,这门婚事本就是他一手促成,自然对萧知南不会有什么不满之处,而且他身为公爹,也不好对儿媳妇过多指责什么,可婆婆张雪瑶就不一样了,她本就与林银屏不和,甚至还有宿怨,对于极为肖似林银屏的萧知南自然也谈不上喜欢二字,若是有朝一日两人返回江都,难免不会被她挑刺。
平日里智珠在握的萧知南想到这儿,就有些犯愁。
这位婆母可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啊。
忽然在她身后有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