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王之心路人皆知,这一天,原本是迟早要来的,现在早来了,这不正是你所希望看到的么?”
张太后神色诡异。
“母后何出此言?”朱瞻基脸上神色有些尴尬。
“此前,汉王为了试探你对他的容忍底线,不断的给你提出要求和建议,你都顺着他,命有关官员将其建议予以实施,又复信答谢。此后,凡是朱高煦提出的请求,你都按照他的意见一一照办,这就误导朱高煦认为,当今皇帝年轻胆小,软弱无能,更加骄横狂妄。”
张太后坐在太后宝座上,继续平静的说道:
“还有,今年正月,朱高煦派人向你进献元宵灯笼,借以刺探朝廷虚实。你明明知道,他的目的,却假装不知道,依然放任他进宫,你这样纵容他,所以,汉王提前将他的造反计划提上日程,也就不足为奇了吧?”
张太后用一种仿佛知晓一切的口吻,将朱瞻基这登基以来对汉王的所有举措一一列举。
顿了顿,她有些不解的道:
“瞻儿,你故意的吧?你故意处处都顺着汉王,故意刺激他,早点造反,为的是什么?”
张太后忽然语气犀利的看着朱瞻基的眼睛,缓缓问道:
“瞻儿,世人都说你仁孝,难道其实你早已心硬如铁么?你父皇就这么两个叔叔,难道你都容不下他么?”
“母后,你真是言重了。”
朱瞻基赶紧朝着母亲微微欠身,神色严峻的说道:
“知子莫若母,瞻儿没有想到,母后身居慈宁宫,却胸怀天下,对这天下大事了如指掌,侃侃分析、条条是道,真不愧是女中豪杰,由你辅助,朕心甚感到安慰。”
他端了一杯人参茶,亲自给张太后端到嘴边。
“至于朕,为什么要故意去刺激汉王?”
朱瞻基自己也似乎问了一下自己,然后诚恳的说道:
“母后,儿子问你,如果你早知道头上悬着一把利剑,你是希望它早点落下来,你好清醒的准备避开,或者迎头一击;还是,假装麻木不仁,等这把宝剑在你有一天疏于防备的时候,突然落下?”
“瞻儿,我明白了。当然是希望早点解决麻烦问题,好给天下,给你的父皇,还有皇爷爷一片太平治世,所以就让这一天早点来也好。”
“是母后。接下来,就让我们母子齐心,共同去迎接这份挑战吧。”
朱瞻基很有鼓动性的对他的母亲说道,一边伸出手去,去握住张翠云那已经有些枯瘦的双手。
张太后看着儿子那诚恳的眼神,忍不住亲情满溢,她走下太后宝座,用力握住了儿子的手。
母子二人的手,紧紧的握在一起。
朱瞻基满意的笑了。
现在天下动乱,他当然得首先保证自己的内部不会有任何分裂的因素,然后他才可以腾出精力来,全力对付外敌。
此时,远在山东的汉王朱高煦,终于下定决心,正式宣布起兵造反。
为了这一天,他已经酝酿了太久,密谋了太久,等待了太久。
虽然温哈喇王子还偷偷劝他再等等,但是现在汉王已经年过四十了。
四十不惑,人生还有几个四十年,够他再等待?
再过几年,要是过了五十,只怕自己的精力和雄心,都无法与小侄儿抗衡了……
“我这一生,已经够窝火了。最窝心的还不是当不成皇帝这件事本身。而是这几十年来上至文武百官、下至贩夫走卒,人人都知道我汉王朱高煦做梦都想当皇帝,就是当不上;天天招兵买马想造反,就是造不成;变成了天下头号笑料。”
朱高煦寻思着,狠命一跺脚:那就真反了吧!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当年,年轻的建文帝刚刚登上皇位,战功赫赫的皇叔燕王朱棣,凭着自己多年在战场里积累下来的经验,成功打败建文帝,夺取了侄儿的皇位;
现在朱高煦年轻的侄儿朱瞻基登上皇位,而战功赫赫的皇叔朱高煦又一次扯起反旗,去夺取侄儿的皇位。
只是不知道,这第二场“叔侄皇位大战”,胜利的还是皇叔么?
还是,这一次,历史将改写,年轻的侄儿会改写命运呢?
不管怎样,对于这第二场的叔侄皇位大战,朱高煦认为,那是老天中冥冥的安排。
此刻他一身戎装,十分兴奋而期待的和温哈喇王子商议起兵的具体事宜。
温哈喇王子摸了摸下巴,赶紧出谋划策:
“王爷,既然决心已定,那用兵总得师出有名吧,当年,你父皇造反,找的是太祖训里的‘清君侧’一条理由,我看我们也可以模仿。”
“王子,依你看来,我们把矛头对准谁呢?”朱高煦似乎也很赞同这个说法。
“当然是三朝老臣夏原吉。这个人素来与我们不和,他早年就辅助朱瞻基,他们君臣两个人感情极深,我们就打着夏原吉祸乱朝纲的理由,清君侧,起兵靖难。”
温哈喇王子一出口,汉王忽然吃惊道:
“万一,皇帝这一次,真的把这个人交给我们呢?这小子之前,可一直对我们百依百顺啊。那我们岂不是师出无名?”
“放心啦,这次不会啦。夏原吉这样忠诚正直的老臣,若是真的被朱瞻基交了出去,那试问,谁还敢真的忠于皇帝?再说,如果真的那样,接下来,我们还可以打着继续清君侧的理由,那只怕不等朱瞻基给我们交人来,宣德王朝就自行土崩瓦解。”
温哈喇王子哈哈的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