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雾迷蒙,“水殿龙舟号”轮船在黑暗的水面上,随浪花来回摇晃,镜头拉近底层舷窗,昏黄的小灯照亮了里面排列的三层折叠床,青年男子沉睡的面孔,床的侧面金属栏杆封挡避免掉下床……小白猫蹲在床头看了会,跳下去,到了房间外面,沿着楼梯到上层甲板。
这里的人们脚步摇摇晃晃,适应着船只的摇晃幅度而在走廊里前进,姿态似乎是蠢笨的企鹅,小白猫轻松跳上楼梯,俯视地看了一眼企鹅们,又跳到顶楼。
小歌舞厅的摆件都用保险固定在地面上,包括中间巨大的黄色清漆钢琴,一身黑裙的女子端坐在钢琴前弹奏着,坐在周围一圈圈坐席上的听众们有国人,有洋人,都是鸦雀无声,一直到音乐的终结,有人终于想起来,开始拍照,络腮胡的船长戴着海军帽,神情佩服而赞同:“曲大家的这一首新曲《命运》,让我有一种在大海怒吼波涛上的错觉……呵呵,别看我现在是轮船上混吃等死,年轻时也做过帝国海军水手……后来战败条约,大舰都拆了……”
说着,老船长的眼睛里有了泪花,转首看向外面舷窗的雨雾迷蒙。
就算是受到中用,成了船长,但是不能忘记帝国的荣耀。
周围洋人们也用各种语言称赞,都是认识这位享誉寰球的音乐宗师,不论会不会音乐,至少都要附庸风雅表示自己会欣赏,尤其是得以一听为快的新曲子,都有种荣幸的感觉,只是遗憾曲清歌还戴着淑女软帽没有同时演唱。
但是已经有人开始掏钱了,金发小女孩拿着黒色的礼帽——她问人借来的——在场边上用帽子接钱,很快就聚拢了一大堆,眼睛闪亮亮的,收了钱,回到钢琴前面坐下来:“曲老师。”
她只叫那一个人为“老师”,对曲清歌虽尊敬,也加上姓的区分。
曲清歌却是听不见周围这些声音,也看不到刚刚小萝莉的死要钱,钢琴的座椅是一种长凳,她低首看向自己身边并排坐着的金发萝莉,给予眼神的鼓励。
小海伦抬首看她:“要我弹?”
曲清歌点首,将长凳中间位置让给了小海伦,自己陪衬在旁边看着……众人看到这一幕,讶异,看着坐上了主位的金发萝莉。
这是一种……推介的行为了,不是特别优秀学生,得不到这样待遇。
在人群聚焦目光中,通常小孩都是会有压力的,小海伦面无表情地抬起双手,开始学习演奏那首曲子,没错……是学习。
听众们都能分辨出来她的节奏生疏,曲清歌也不时让她停下来,手把手地教导技法,这个金发萝莉甚至连钢琴都不怎么会弹奏。
但奇特的是,她手里的那首曲子,音调都一直很准确,或许是她的手指有力而精准,反应也足够敏捷,学习能力也很强,而随着节奏流畅,渐渐有了《命运》的那种沉重、抗争的意味,简直是不可思议……一个小萝莉,看起来不过八九岁,她懂什么叫做沉重、抗争?
“那个金发女孩是谁?”
“是曲大家的学生,我看见她们手牵手,之前还在学习辨认曲谱……是,没错,之前她还不懂曲谱。”
“曲大家什么时收学生了?她不是没有学生么?”
“哦,不是那种传承衣钵意义上的学生……听说好像她在给人做家庭教师,就是有钱人家给孩子请的私人音乐教师,你们懂得?教这个小女孩怎么欣赏音乐,熏陶她的心灵。”
众人面面相觑,在旁边休息的一支小乐队里,有人忍不住问:“谁有这样面子让曲大家做家庭教师?有钱也不行吧,难道这小女孩是哪国的公主?”
“不是,好像是个年轻男人的孩子,你看她的面孔,是混血儿……”
“哦……年轻男人……混血儿。”有人忍不住酸酸地说,猜疑着:“不会是曲大家的私生女吧?”
“别八卦了,曲大家没有心思谈情说爱,她这一生是完全付出给民族音乐的复兴,不惜生活在无声世界里的人,你觉得什么权力和金钱能打动她?而那个年轻男人也不是什么外国的王公贵族,却是这首《命运》的作者和原演奏者,曲大家自己说的……哦,她不会说话,她在纸卡上写给我看的,我想想叫什么……纪伦?有点像是前几年报纸上的战争英雄,可能是同名,没见过真人,武夫不可能会音乐吧。”
“啊啊,那也是一个低调的音乐大师级人物了,难怪会请托,是为了孩子更出色吧?”
“可能是的,与外国的那种森严圈子分割不同,我们文化面临颓势和复兴的压力,音乐家圈子里有一些会相互寄托学生,让他们博采众长,在音乐理念和思想精神上的联姻,这个金发小女孩,就可以算是这个年轻男人与曲大家的结晶了。”
“高山流水,伯牙与子期,知音难觅,神交已久,理想结晶么?”有人嘿嘿笑,又严肃脸色:“明白,明白……想不到古人的高风亮节才能在今人看到……”
片刻,这首曲子完成了第一遍,众人还在议论,各种八卦和正经消息乱传。
金发萝莉开始弹奏第二遍,众人声音逐渐安静下来,至少女孩基础很不错。
到了她开始弹奏第三遍的时,众人鸦雀无声。
第四遍、第五遍……竟是回到曲清歌弹奏时的那种情况,但奇特的是,同样的曲谱在她们两人弹出来,有着微妙的风格差异,不是谁更好,谁更坏,而更像是一束白光通过玻璃三棱镜,产生的不同色彩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