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北春小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添油加醋道:“这般无礼之人也能来应选药园师?岂非耻笑大唐无人?”
卓藏锋早就发现了他和顾海棠俩人勾肩搭背,站在树下指指点点,当下不作理会。
望着挡住去路的这名青年人,看着他身着圆领袍衫,气态还算稳重,脸上更多是质疑而非愤怒或者讥讽之色,嗅着他身上淡淡的药材味道,想着他或许是某个药铺来的,于是说道:“我只是想打探一人,并不想做什么药园师。”
青年人看对方神情坦然,自己确实有些冒失,拱手道:“失礼了!”退了下去。
燕北春远远看着,颇为扫兴,急中生智,脱口道:“不论你求那人是谁,今天也断然不成,想靠关系门道混进药山,我看你还是算了。”
底下人跟着起哄,立刻有许多人表示赞同。
“你可懂医药?”
“你可知党参,当归,黄芹,茯苓,分别是几月开花,几月采摘?”
“你可知人参,黄精,金钱草,七叶一枝花喜阴还是喜阳?”
“……”
这一连串的问题让卓藏锋莫名火大,眼下的情形与在将军府退婚怎么这么相同?是长安人蛮不讲理,还是自己不会办事?
我只想问一句话,你们反而考起我来了,个个表现的都像是主考官。
他本来还在克制自己的怒火,此时再也无非忍受。
“你们这些人不分青红皂白,咄咄逼人!我今日还就要做这个药园师怎么了?谁有胆量上来,看看我的剑答应不答应。”
通过数月苦修,他自觉剑术有了进步。其实最后这句话是对燕北春所言,他想逼对方出手。
在知无涯神宫贸然出剑,无论占不占理,哪一方都会受到惩处。
卓藏锋不怕。
还有什么比好好的眼睛突然瞎了,那种痛苦更深刻呢?
还有什么能比天道神潭之中的痛苦更令人无法忍受呢?
他握着剑柄,手微微发抖。
燕北春向巍峨高耸的知无涯神宫望了一眼,犹豫半晌,终究不敢接口。
其他人望着少年手按剑柄咄咄逼人的气势,一时间张口结舌,鸦雀无声。
那几名鄢知国人微笑的看着,其中一名留着胡须的中年人向卓藏锋竖起大拇指。
其他人不做声了,但是离卓藏锋最近的那个小道童不愿意了。
他脸色一变,稚嫩的声音问道:“你好大的胆子,敢在此地亮剑?”
另一名小道童插嘴道:“师弟把他的剑收了,交给莫雅姐姐发落。”
卓藏锋听到莫雅的名字,看这两名小道童神态天真,人不大却做庄严老成之态,想道大唐那位神秘的公主总算没有食言。
卓藏锋忽然大笑数声。
众人见状,面面相觑。
“这个家伙真是疯了!”
“果然是一个疯子,赶快撵下山,落个耳根子清净。”
上一层台阶的小道童见师弟没出手,催促道:“师弟快动手呀!”
卓藏锋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面对台阶上两个道童,可以原谅他们年幼,面对台阶下围观人群,他却义愤填膺。
他用手指了指走下来的道童,说道:“不要胡闹,再胡闹我可要打你屁股了。”
“狂妄之辈,胆敢亵渎仙童?”
卓藏锋转过身,看到说话的是一名尖嘴猴腮的男子,立刻指着他怒道:“什么东西?也想兴风作浪!想靠着拍马溜须做上药园师,你先胜了我的剑!”
积蓄了数月之久的剑气藏在鞘中,压制了几多无名怒火藏在心中,望着燕北春不敢接茬,他的火气只好发泄在这个倒霉蛋身上。
那人上上下下望了他许久,见少年气势逼人,目光中露出惧怕之色,低声道:“徒有勇武,不懂医药……我不和你一般见识。”
真是流年不利,无论走动哪里都能遇到麻烦,卓藏锋胸口怒火直撞,早已忘记这里是庄严肃穆的知无涯神宫。
他握着剑,目光锐气毕露。
“再有人口出污蔑之言,我绝不轻饶!今日我就要看看,想做药山管理,先通过我的剑。”
底下的人大多都是自小学习医药,并不曾习武,如今看一个少年手按剑柄,天神一般横挡眼前,哪里有人胆敢上前。
即使那些远远观望的宗门子弟,虽则自负剑术了得,但是面对神秘不可测的知无涯神宫,没有人胆敢动武。
这里是皇帝亲封之地,这里有修行境界绝高的夫子,这里有无数神宫守护者,谁敢亮剑?
卓藏锋本自山野而来,性情更是磊落不羁,暴怒之下哪里顾得上这些繁文缛节。
实则他在某一方面与段千华太像。
这些人不敢上前,但仗着人多,仗着这里是知无涯神宫,依旧发挥着嘴皮子功夫。
“你一个人能阻挡住我们?”
“药山何时轮得到你来做主?”
“真是不自量力!”
众人吵吵嚷嚷,发泄不满,卓藏锋卓然而立,只要有人胆敢上前,他的剑绝对会不假思索斩去。
此时卓藏锋也略微发觉做得有些不妥,这些人多半出于误会,虽然出言不逊,但远没有躲在树下不敢出头的燕北春可恶。
他斜眼瞧着那位来自漠北瀚海的公子哥,若他再有不满情绪,口出讥讽之言,手中剑就会一往无前刺去。
但是对方低眉垂首,时而与顾海棠附耳交谈,并不再向这里看一眼。
这是在示弱,既然如此,他更不愿意与弱者交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