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端着个茶杯,渡步至画卷旁边倚靠,紧紧关闭的画卷并不能阻止他的嘲笑——
“九九,当初你疯狂嘲讽吴刚是个只会砍树讨女人欢心的糙汉,现在我有一件事完全不能理解了——明明早在吴刚之前千百年,就有一个名叫‘烛九阴’的人率先砍树讨女人欢心……那么问题来了,身为这个名叫‘烛九阴’的人,砍树界的祖师爷,你究竟是以什么样的心理和身份理直气壮地去嘲笑人家吴刚的呢?”
画卷又被“啪”地一下打开了。
那力道大的简直先是要把画纸扯坏。
张子尧被吓了一跳赶紧闭上嘴,只见画卷中,依旧坐在枝头的男人面色难看:“你那么多问题要问,那本君也有个问题想要问你——凭什么在本君面前,你就像个□□似的biubiubiu说个不停,牙尖嘴利,在那流氓王爷的跟前,却静若处子,安静乖巧?”
“凭什么?”
“对,凭什么?”
张子尧笑眯眯地用理所当然的语气道:“这算什么问题?当然是因为我跟九九比较熟啊!”
“……”
烛九阴愣住了。
有好一会儿他都没能发出半点声音,就是僵坐在原地,呆呆地看着站在画卷外的少年——看着他笑得像个傻子,烛九阴只觉得有什么古怪的东西一瞬间像是海浪一样涌上他的心间又热闹地一哄而散流遍全身,那种感觉说不出的舒坦,甚至……
甚至就连他自己也想跟着傻笑。
完了完了,烛九阴面无表情地心想,难道是跟着傻子一块儿呆久了,本君也变成随随便便就可以幸福又可爱的傻子了不成?
“别跟本君笑,”烛九阴面部僵硬冷冷道,“笑什么笑?少套近乎,谁跟你熟才是倒了八辈子霉。”
张子尧笑容不变,又问:“所以到底为什么嘲笑吴刚砍树?”
烛九阴:“因为本君高兴,怎么着?”
张子尧:“好好好,你高兴,没怎么着。”
画内画外二人四眼无声互瞪,作为背景音的是不断发出 “喵喵”声的太连清——只见这会儿土地公公已经变回了那只毛茸茸的大肥猫,大肥猫两只胖爪捂着眼尾巴一荡一荡的,金色的猫眸从指甲缝隙里透出来看向一人一画的方向,肥猫满脸销魂,就像是刚刚受到了某种奇怪的粉色泡泡攻击这会儿变得软腰软腿。
烛九阴脸都快垮到膝盖上了:“太连清,你这是什么表情?”
“没有呀喵,”肥猫扭了扭屁股,“年轻真好呀喵,小神做凡人那会儿喵,也有个常常跟小神吵嘴的小媳妇儿呢喵,小媳妇儿天天埋汰小神嫌弃这嫌弃那惹急了又知道撒娇讨小神高兴喵!如今不知道到哪儿做仙女儿去了,真想她喵!”
张子尧不笑了,改作一脸嫌弃:“谁是他小媳妇儿?”
烛九阴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张子尧:“?”
烛九阴:“嘘,怕一张口说话就吐出来。”
张子尧:“……”
烛九阴换了个坐姿,不理会张子尧了,直接越过少年看向他身后的太连清:“子时已过,那些宫人应当回宫了。太连清,那个被关在盒子里的蜚兽,你救是不救?不救的话趁早滚蛋,莫耽搁本君睡美容觉……反正本君瞧着就是不救也行,当年蜚兽被我关在蟠桃树中当小宠物一当就是几百年,也没见凡间出什么大乱子,如今索性也让他安生在里头呆着得了,换得凡间几百年无灾无痛搞不好还是功德一件——”
“啥?”这回换太连清呆滞脸了,肥猫瞪大了猫眼望向画卷里的大神,“咦?可是,可是喵……大爷喵,您一开始就没打算要救蜚大人喵?”
烛九阴整理袖子的动作一顿,抬起头莫名其妙看了太连清一眼:“本君为什么要?”
太连清结结巴巴道:“可是您一直大费周章喵?又是用明察秋毫笔叫来小神,又是在花船上与小神同演一台大戏,如果不是为了救蜚,那是为喵?”
烛九阴用古怪地眼神看了眼脚边站着的黑发少年:“还不是因为家里多了个喜欢问东问西又爱瞎操心的小孩。”
太连清去看张子尧。
张子尧问:“谁?”
烛九阴反问:“谁?难道是说本君?”
张子尧道:“我没问东问西,也没爱瞎操心——九九,当年你把蜚兽关在蟠桃树内,蜚兽倔强不肯再天河书上书写文字是一回事,但是这一次不同了,无数次被书写上的灾祸又被划掉,我还是有点担心这样细节上的不同会不会最终造成解决上的不同……”
“有何区别?”烛九阴从鼻孔里喷出一股气,“你这还不叫瞎操心?”
“不行,”张子尧道,“我觉得还是把蜚兽救出来为好,先不说到底有没有这个必要,蜚兽又没做错什么,怎么就应该被关在小小的木盒里,遭受那个德淑皇妃的折磨?而反之那个皇妃却反而因为干了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得了恩宠后位,一生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又何妨?”烛九阴奇怪地问。
“坏人就该受到惩罚,”张子尧恢复了面无表情,似想到了什么极不愉快的回忆,他又微微蹙眉,“一时纵容,只会让坏人心中的贪念无穷无尽地变大,到时候,坏人就会变得更坏,做出让人无法原谅的事情。”
烛九阴看着张子尧,总觉得自己似乎有点明白他在说什么,所以他没有搭话。
张子尧停顿了下,表情放松下来——眉眼之间又恢复了之前的温吞,他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