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嘲笑的语气。”
“刁民!放肆!莫以为本君不——”
烛九阴的话还未落,这时候从前面的队伍里传来一阵哗然,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不由自主似的顺着人群所看的方向看去,这才发现原来是最早进玉藻前殿的二人已经出来——
此时胧车的车前通常给车夫做的地方放了个车夫打扮的人偶,那人偶虽长得活灵活现却没有生命,只是瘫软地靠在胧车门上一双眼无神地看着天空。胧车的长鼻子耷拉下来,大嘴裂开一边嘟囔着“要快快,要快快”一边发出“唉唉”的叹气声;雪女手中捧着两只人偶,一只人偶是白白胖胖身着白无垢的女人,与它手拉手的男人偶则作猎人打扮,两人相互牵着的手中被冰封连在一起,月光之下,那冰面晶莹剔透……
“那是什么?”张子尧问。
“水盆里捞出来的纪念品,”烛九阴答,“看过水盆之后伸手进去捞一下,便可以捞出前世模样的人……本君也是来的路上听别的妖怪说的。”
张子尧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与此同时在队伍前面的妖怪们羡慕地看着雪女和胧车离去,之后对于前世今生的讨论便变得更加激烈了一些……不一会儿,胧车和雪女便来到了队伍的最末端,站在张子尧的跟前——
雪女:“就是一个青铜的盆,摆在正殿的正中央,玉藻前娘娘在盆的正后方帘子后守着。”
胧车:“一个人。一个人。”
雪女:“只有她一个人。”
胧车:“长得凶,长得凶。”
雪女微微蹙眉,抬起头看了胧车一眼:“我看见的是一名英俊的猎人……和我手中的娃娃很像。”
胧车:“说错了,说错了。是个手上拿着长刀的武士,嚣张地叫着车夫你可别轻举妄动,否则要了你的命——吓死车,吓死车。
烛九阴:“看来不同的人看见的玉藻前不是一个模样。”
胧车车门啪啪啪:“是看见最惧怕之人。”
雪女撩了撩发,整理了下遮去半张脸的兜帽冷漠反驳:“是看见最仇恨之人。”
烛九阴哼了声:“也有可能是看见最牵挂之人——狐狸精的一贯把戏,不足挂齿,不过是用来自我保护罢了,只要看见她的真面目,想要消灭她也不是什么难事……”
张子尧好心提醒:“我们只是去要盆子,用不着杀人越货。”
烛九阴瞥了他一眼,踢飞脚下的石头又问:“看见的前世今生都是真的么?”
胧车:“是真的,是真的。”
雪女却沉默下来,良久才道——
“是不愿意回想起来的曾经。”
她腾空飘起,捧着那被冰雪相连的坐在了胧车顶上,她低下头看看张子尧道:“人类最多愁善感,若不是今晚您非走一趟,妾身想劝您不如不看。”
言罢,她拍了拍胧车的车顶,胧车发出“咦”的疑惑声,却并未反驳,同张子尧他们道别后,乖乖地转了个方向,往来时同一条路离去……张子尧盯着他们的背影愣了愣,又突然想到:“不对啊,世间若是真的有可以看见前世的盆,那还要孟婆汤有什么意义,这东西岂不是——”
“听说以前就是熬制孟婆汤用的盆,”烛九阴懒洋洋道,“就跟那阴阳涅槃境一般,那镜子是活活敲碎了轮回道的路上阶制造而成,所以才能让死去之人顺着那镜子回到阳间……这盆子大概也是类似的道理,本就只有孟婆汤一物能够联系人的前世今生,盛汤的容器用得久了,久而久之便产生了奇怪的能力——”
“是这样?”
“本君是这么猜测的。”
“孟婆的盆子还能换?”
“不是‘还能换’而是压根就是‘换过’,那老太婆喜新厌旧得很,百来年换个盆岂不容易,上一次去地府的时候看到的便和这一次不一样,”烛九阴停顿了下,“但是究竟是不是,也要瞧见了才知道,若真的是,那盆就不用抢了,地府的走私物,本君大可以把它理直气壮地带走,说是物归原主。”
“物归原主?”
“都带走了谁还敢来质问本君那盆最后去了哪——”
“……你这还是抢。”
烛九阴冷笑一声,不说话了,那模样倒是理直气壮。
张子尧踮起脚看了看前面,队伍大概减少了五分之一,每进玉藻前殿几人,队伍都会缓缓往前移动……妖怪们看上去对自己的前世今生期待已久,每个人都是伸长了脖子在数还有几个轮到自己……
捧着玩偶出来的人有的欢喜有的忧愁,有的大笑有的在哭泣,更多的是像雪女那样沉默的——
我的前世是什么?
张子尧不禁想了想,然而片刻十好几,他却还是觉得,他一点儿也不想知道。
……
整个仪式必须在子时结束、丑时来临之前结束。
张子尧站在队伍的最末端,也只能耐着性子看着前面的人一点点减少——当他终于缓缓靠近那座庞大的宫殿,近到几乎能看见门上两只狮子的鼻孔,他这才开始紧张起来……
在他前面不远的是那个之前找他麻烦的猫又,张子尧注意到这只妖怪在进门之前曾经趴在两只狮子门把手的耳朵边窃窃私语了什么,刚开始张子尧根本没放在心上,直到队伍终于到了他,当他想要按照前面的妖怪那样检查过请帖便迈过门槛时,他却被拦了下来——
“慢着,慢着。”左边那只狮子严肃道。
“不许走,不许走。”右边那只狮子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