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英恍然望住玲玉,怔怔地想着她刚刚那番话,顿觉双履沉重如铁,鼻头一酸,才轻褪掉玲玉的手,迟缓缓地站起身来,一步重一步,紧紧挪向门外。
入夜的街市上红光满天,吵吵嚷嚷,像是在迎接一场盛典。院里的人简直都轰动了,无论是食客还是饭馆的伙计们,全围在那门口门侧旁此起彼伏地踮足观看,连石狮上都坐满了调皮的孩子呢!
众人见落英穿着一身隆重的凤冠霞帔,正摇摇向门口走来,纷纷迎着笑容向她道喜,落英却蹙着眉不明所以,只觉得耳边轰隆隆喧响个不停,脑袋一片混乱,任谁和她打招呼都看不见一般,直直地穿过人群向那铜门外的石阶走去。
她看见,漫天飘洒的红花彩纸在灯火通明的街道上空摇摇欲坠,伴着温热的初夏晚风簌簌飞落人间,那彩雪的旖旎映衬下,是一行高头大马,奢华无比的迎亲喜队,引得两侧街邻争相捧喝,热闹非凡。
队伍最前方是一支捧唢拉呐,鸣鼓震天的乐队,鼓乐夹杂着鞭炮的喜庆声,让人身心阵阵清爽起来。落英不禁踮起脚,挽住从额前垂帘而下的几株玉穗,向更前方望去,只见,那一前一后两对马蹄儿走路的步伐轻越悠扬,极为熟眼,她一眼便认出了是敖修,落英撰紧胸前的领襟,咬唇屏息,刹那间,她几乎从喧嚷中听见了自己澎湃的心跳。
夜间的光线虽明亮,却是极不自然的,落英越看越觉得眼睛模糊酸涩,她立刻向前走进了几步,才隐约看到,小马敖修那焕然一新的马鞍之上,坐的一位披红挂彩,仪容非凡的新人正是阿宝!
“阿宝?”落英心底轻声呼唤,她虽然一早就猜到过,可还是来不及相信,阿宝真的会给自己这样一个巨大的惊喜。
落英正蹙着眉头出神间,迎亲队伍已行至眼前,阿宝先是翻身一跃从马上跳将下来,恭恭敬敬向一旁的牛叔及亲友行了个礼。
落英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只是双目依依地看着他,眼里满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缠绵之意。阿宝站在离她半米之外,沉默地凝视着她惊喜又感动的月牙弯弯的杏眼。
“原来你们,”落英努了努唇,含怒似喜地对他道:“都在骗我这个大傻瓜。”
阿宝朝她伸出手,悬在半空,恳求道:“对,大傻瓜,嫁给我好吗?”
落英垂下眼,望住他那只伤痕累累的左手,眼里又噙满一簇闪烁的泪花,她沉默着迟迟不肯抬头。
旁侧看热闹的人,以及白家如今新结的一行亲戚朋友,都四处起哄地助势喊道:“答应他!答应他!”
“就是!快答应啊!”
“新娘子赶快牵手咯!”
这声音如倾盆大雨般落在耳边,落英不禁缩了缩脖子,粉脸羞得更加红晕了。她本来是踟躇的,这一受到亲朋好友,围观邻众的祝福鼓舞后,竟也深深吸了口气,抬起下颌,指尖一扬,便触碰到他的等待。一瞬间,一道电流从指间穿身而过,直击落英的心脏,她的心突突地抽动起来,隐隐作痛。阿宝毫不犹豫,他修长的手指瞬间蔓延到落英的手腕,紧紧扣住后便一把将她搂入怀中。
幸福,在人们的欢闹声中蔓延开来。传说,如果出嫁的那晚,天上是万里晴空,斜月高照,连星星都比平时多出许多的话,说明逝去的亲人正在天上看着自己,悄悄为你守望祝福。
落英回望一眼身后的夜空,便坐进一乘金幔红帘的花轿里,后面跟的是牛叔玲玉,队伍离开京城中心后,很快便朝一个陌生的方向走去。
落英知道,有些地方是永远回不去了,前方,等待自己的会是一个暂新的家,一个只属于她和阿宝的家。
一路上,她傻傻地笑着,竟一点都不觉得无聊!
有什么好无聊的?对啊!有什么好无聊的,此生唯一的幸福就降临在眼前,这般恩赐,好好享受都享不尽呢,又怎会觉察到无聊呢!
如此想来,落英又嘻嘻一笑,掀开盖儿帘儿,向那正前方马背上的人频频望去。
迎亲队的速度虽然不慢,却也颠颠簸簸行了好几个钟头,待司仪吆喝一声“停轿!”后,落英赶忙掀开帘布向外瞧,只见四周一片漆黑阴冷,完全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地方,她凝神一望,不远处就隔着空荡悠长的一道悬崖山涧,她惊得将视线一移,谁知,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座玉殿生辉,凤霞满堂的锦绣楼阁!
落英深深吸了一口气,凝望着这座出落人间的新厦,心里别提多激动了,虽然不像海市蜃楼那般壮美,但是真的好梦幻,梦幻的宛若身处绝尘的仙境。
真是越看越喜爱,这里真好,远离尘世,亲近自然,好的一看到便让叫人心旷神怡,叫人心花怒放,叫人流连忘返!
尔后,待成亲仪式一一行过,亲朋好友也都悉数款待完备后,阿宝便携玲玉去了三楼的卧房。
三楼被设计成平日入寝的地方,只见四面都围着金丝玉幔,屋内横亘着一条青石玉叽,玉叽前方,就是宽敞新亮的卧榻,晚风拂来,吹动着雪白柔软的锦幔如同波浪般汹涌起伏。
二人站在朱紫色的檀香木栏栅之前,遥望远方深冷静谧的星月,好不浪漫。
落英凝望着阿宝的眼睛,嗔怪道:“新家为什么要选在这里,把我吓了一大跳呢?”
阿宝捏住她的小鼻子,潇洒自若地回她:“当然是为了你!”
“啊?为了我,你怎么就能确信我喜欢住在山窝里?”落英不服气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