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毅本以为,时间会为自己冲刷掉所有的错误,可其实,时间就是一个狡猾的收藏家,他会把古老的东西都保存完好,然后选中一个日子,出人意料地将其展示在世人面前。
江水生日的第二天,正好是小毅准备去东京面试的时候。
那天晚上,她刚从生日聚会上回来,整个人喝地醉醺醺的,满脸都是清澈的粉红,可是,小毅却没有多看她一眼,甚至连一句嘲讽都没有,他的漠视,终于让她忍无可忍。
“你就那么恨我吗?就那么,想把我从你的生命中抹去吗?渡边毅,你看着我,好不好?”她面对着他,摇头晃脑,疯疯癫癫,半点女孩子的样子都没有。
“你还是收敛一些,爸妈就在楼下,我不想被他们听到什么。”小毅的语气很稳,稳得让人心酸。
“为什么要收敛!凭什么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把我当什么了,我们又不是亲兄妹,又不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你为什么不敢承认对我的感情,为什么?”江水泣不成声,她的眼泪止不住向下蔓延,很快浸湿了雪白色的连衣裙。
落英站在她身后,她多想去扶她一把,可是,她根本什么都触及不到,在这个由记忆的片段组成的世界里,她只能充当一个旁观者,即使,入戏太深的时候,她甚至都觉得,当一个旁观者,就已足够心伤,更不要说,还在那份感情中摸爬滚打的主角们。
“你够了!”他的怒吼,却换来她的拥抱,江水匍匐在地板上,像藤蔓缠住赖以生存的树干,她搂着他,一刻也不敢放松。
小毅紧绷的神经,终于失去弹性,彻底断裂开来,他的手臂瘫软下来,任她拉扯。
“不要,不要走,不要离开我,哥,我是最喜欢你的江水啊,唔”江水的眼泪从未像今天这样勇敢过,它发誓要做最后的尝试,最后的挽留,最后的赌注。
“江”小毅颤抖着喉结,欲言又止,他伸出空出来的那只手臂,轻轻揽住江水的脑袋,“听话。”他说。
原来,她的头发那么柔,比云朵还要软,她的耳朵烫地发红,下巴上挂满了涩涩的泪珠,每一寸肌肤都足以让他呼吸急促,小毅捧起她的脸,眼神很温柔很温柔:“江水,不要哭,我不离开。”
江水的眼睛通红,活像她的小兔子抱枕,她瞪着眼看他,虽一言不发,但噘嘴的样子实在让人忍俊不禁,小毅忍不住笑了起来,笑着,将她揽入怀中。
后来,他们自然有了自己的计划,小毅依旧要照常去东京参加面试,而不管面试成不成功,他都准备,回来之后,就向爸妈说明他对江水的心意。在这个世界上,感情从来都是最经不起考验,要不然,就是破碎在风中,永远被恋人遗忘,要不然,就是深入血肉,从此像氧气和心脏,难以离舍。
这天晚上,两个孩子都不约而同地失眠了,一个在认真考虑他们将来的种种可能,一个在仔细回味这失而复得爱情的甜蜜。
江水很庆幸,她庆幸自己虽一无是处,却唯独拥有深受小毅青睐的真诚和勇气。“我们注定是分不开了吧!也许,命运早就已安排好,就像九年前的那个夏天,上帝将你带到我的身边一样,你注定是属于我的。”想着,她便微笑地阖上双眼,滑进被窝。
第二天清晨,在闹钟响了第六遍之后,江水立刻起床,飞也似地奔向小毅的房间,她看见,深蓝色的真丝窗帘像垂挂的摩周湖随风轻轻摆荡,桌上的书本和器件早已收拾的整齐有序,转椅被拉到桌下,显得角落里更加空荡了,平时,放置书桌的那个角落里,总是有他埋头看书的身影,今天,竟真的要看不见他了。
江水踱着极缓慢的脚步,她拉开椅子,莫名其妙想坐在那里,她决定,她要重新接触,所有和小毅有过肌肤之亲的物品。
一封信,出乎意料地从椅子上掉下来。
既然署字是江水收,那就拆开来看好了。
“江水,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昨天是你的生日吧!五月十七日,和我只差了九天。我还记得,来到这个家里的第一年给你过生日的时候,你哭着闹着跟爸妈告状,说我没有给你买礼物,其实,那个时候,我真的是很窘迫啊!转眼,九年已经过去了,我们都长大了许多,也共同经历了许多。我很庆幸,在如此重要的年纪,找到自己的人生目标,虽然将来要为此付出许多代价,包括今后与家人的聚少离多,可是,我却是一万分情愿的。最让我感到欣慰的是,你还像小时候一样,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天真,活泼,率真。其实,我从来都没有讨厌过你,也从来都没想过要抛弃你,因为,我是你的哥哥,永远都是。只是,有些事情,恐怕我们都身不由己,如果,我再不顾一切地放任自己,那就真的没有勇气再面对你和爸妈了。我也希望你可以找到属于自己的生活。礼物,我早就准备好了,如果你还愿意接受的话,就请联系这位叫石田三福的同学,他为了帮我做好这个礼物,也花了不少心思,一定要代我向他表示感谢!——毅”
江水还没读完最后一个字,泪水便已经浸透整面信纸。别说是迟了一天,哪怕是过了一年,十年,几十年,只要是你给的,我渡边江水都会奋不顾身去找回来!
落英拿起那张纸,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感情的确可以剪不断理还乱,可一个人的心,却足以决定这将是一个怎样的结局。
石田三福的家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