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走后,陈襄从偏殿走了进来。
二人的对话,他一字不落地听了,为此面带凝色。
沈连城也知,他都听到了。看他一眼之后,她不禁噙笑道:“你心里一定在嘲笑我吧?当初,你那样拦阻我不要与阿宁亲近,说阿宁迟早会对我恩将仇报,我偏生不听。现在算是应验你的话了。”
“便是听了我的话,不对他好,你心里也过不去。”陈襄嗔道,“况且,你都说了自己不后悔了。”
说着他牵起她一只手,摩挲了片刻,方才接着道:“我只希望你,事到如今能够放下对李霁的愧疚心。原本,你并不欠他什么。”
“嗯。”沈连城涩涩地笑了一下,点头答应了。
陈襄揽她入怀,还劝道:“别往心里去!这样每日里殚精竭虑的日子,就快结束了。”
接下来的日子,沈连城入宫的次数越发少了,陈襄在朝堂上说话,也常常遭到天子的驳斥。满朝文武在私底下都在议论。甚至有人遑论,要变天了。
也直到这个时候,荣亲王宇文衍才开始认真地对待这些变化。
这天,武成侯薛涛携几位老臣又来到了他的王府,劝他早作打算。这一次,他破天荒的没有直言婉拒,而是反问一句,“你们以为本王能如何做?逼宫造反吗?凭什么?兵权不还掌握在陈国公手上吗?”
“王爷,”薛涛一听这话,两眼立时冒出欣喜的光芒来,“看这个态势,天子对陈国公越发不满,剥夺他手上的军权,也未可知啊!您若真有这个心思,微臣等必定下功夫,促成此事!”
“手上无兵,做什么都是掣肘。”宇文衍简短道。
薛涛等人心中更是明了,不免有些激动。
荣亲王长时间以来一直不表态才是最令他们着急的。现在,他们可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可以放手去做点什么。
待到众人离去,随侍在宇文衍身边的李撄宁突然上前,道:“王爷想对天子取而代之,何须动用武力?”
宇文衍一听这话,端起的茶杯悬在了半空。他侧脸凝视了李撄宁,饶有兴致地“噢”了一声。
李撄宁更是上前一步,道出自己的想法。“天子无后,若天子遭了不测,突然驾鹤西归,那个位置,不是理所当然需要王爷您来继承吗?”
听言,宇文衍转过脸来,继续饮下了手中的茶水。
良久沉默之后,他突然冷声对李撄宁道,“本王很奇怪,为何女傅一直待你视若己出,让你上京都最好的学堂,受最好的教育,到头来你却还是个心怀戾气的。”
李撄宁听他是在责怨自己,忙跪下身来,道:“属下失言!”
“你不是失言,而是失了心。”宇文衍神色仍是肃然。
“属下知错,还请王爷责罚!”
“罚你手抄《君臣礼仪》二十遍。”宇文衍的脸色,这才归于平静。
李撄宁虽然应承了,却是头一次觉得,荣亲王有时候跟沈连城一样令人生厌。
他心中更是不解,用武力谋反,劳民伤财,到头来不也是让天子死?跟索性杀死天子又有何分别?
翌日朝堂,定是薛涛等人做文章,令天子当众斥责了陈襄在天官府办事不利,并且话说得极为难听。
“你虽是孤王的姨父,身居高位,更该知道行事的谨慎,不应出半点纰漏!这要传出去,别人还以为是孤王偏私于你,才导致你骄傲自满,身在其位不谋其事!”
训斥完之后,他还罚了他半年的俸禄,以示警戒。
而就在这个时候,武成侯薛涛又参了陈襄一本,说他统领的六军之中,多有祸乱纲纪之辈,却没有得到应有的惩戒。
正在天子气头上,薛涛这一参奏,令天子更气了。他甚至说:“若你管不好六军,孤王可以将六军之权交给旁人来管!”
当然,他并不急于就此夺权。
事情,总是要循序渐进地来,才不至于招了人怀疑。
这天散朝之后,荣亲王宇文衍来到了栾清殿求见天子。
天子故作得心烦意乱的样子,接见了他。
宇文衍见了,不禁问:“陛下在为陈国公的事而烦忧?”
宇文硕看了他一眼,想了想还是转了话题,问:“荣王叔找孤王有何事?”
“恰是陈国公的事。”宇文衍却道。
宇文硕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是一副不想谈论的样子。
“陛下为何如此苛待陈国公?”宇文衍却是直言道,“以前,陛下对陈国公可不是这样。难道,就因为没有娶到他的女儿为后么?若是如此,陛下可算是以公报私了。”
“难道他事情办不好,孤王说他几句也不该?”宇文硕绝不承认自己是在以公报私。
“陛下就不怕失去他这个有力的臂膀?”宇文衍没有答他的话,反问道,“难道陛下以为,就算没有他,也可稳坐这个江山吗?”
“孤王必须有他,才能稳坐江山吗?”宇文硕也反问了回去。他直看着宇文衍,一刹沉默之后,兀地道:“孤王可是除了荣王叔您,再没任何其他对手。难道荣王叔,真的想代替孤王的位置?”
“所以,陛下不能没有陈国公的牵制才是啊。”宇文衍只用这一句话,大方地承认了自己的野心。
宇文硕惊讶地看向他,半天也说不出话来。那他现在是在劝他不要太过苛待陈襄吗?他的心思,他实在猜不透。
“陛下若不信,大可试试看。“宇文衍鞠身,别有深意地补充一句,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