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起床,阿单卓找遍屋子也没找到爱染的影子,等跑出门去,却发现爱染站在树下,姿态非常虔诚的盯着那棵树的树梢。
贺穆兰本来想趁早出门,早点赶路的,结果发现两个孩子站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就停止了呼喝他们的想法,只悄悄走近了他们,站在一旁不出声,听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爱染,你在做什么?总不会连树都要超度吧?”
阿单卓抬头看了看梅树,没发现有什么特别的。
“不,我哪里有这样的本事。”
爱染摇了摇头。
“我在看那枝头……”
贺穆兰曾善意的提醒过他,若是老是自称自己“小僧”的话,她即使带再多的皮帽出门,也不够他掩饰的。自那以后,爱染也习惯了自称“我”。
爱染伸出手去,指了指梅树一侧某个不起眼的角落。
“阿单大哥,那里有一个花苞,你见着了吗?”
阿单卓踮起脚尖又换了个角度,才发现了他指着的那个花苞。这明显是一个快要死掉的花苞,说是花苞,其实比指甲盖也大不了多少,难为爱染可以看见。
“倒是有一个,不过树都死了,就算没有被烧掉,这花也开不了了。”
“所以我在看它啊。”
爱染抬起眉眼。
“你看它做什么?”
“我在看它开花。”
“花?”阿单卓纳闷地挠了挠头,“哪里有花?”
“花在我心里。”
爱染合十微笑。
他的脸色依旧蜡黄,却在这种微笑的映衬下,无法让人生出可怜可叹之意。
他毕竟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合十微笑时,真让人连心里都暖暖的。
“阿单大哥,这棵梅树也不知道活了多久了。”
他看着枝头那个小小的芽苞,嘴角含笑,眼神里却有些伤感的东西。“这一棵经历了风霜雨雪的花树,酝酿了一生的努力,只是想在绽放中寻找它存在的意义……”
他侧了侧脑袋又看了一眼那枝头。
“这样的一个个花苞,却在即将满树盛开的午夜,被雷火永远停在了这一瞬间。满树花朵尽毁,只空余下着一颗小小花苞,还挣扎着想要再绽放。”
他久久地凝视着那颗花苞。
“哪怕只有我一个人也好,我想多看看它。它那么努力,怎么能就这样连被人看过都没有,就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呢。”
“我此刻看着它,它便留在了我的心里。它在我心里,已经是盛开的样子了。”
“阿丹大哥。”他念了句听不懂的梵语。
“我看的不是残枝枯干,而是满树的梅花啊。”
阿单卓一脸“你说的是汉话吗还是什么其他的话为什么我一点都听不懂”的表情,但他是个善良的孩子,所以在傻呆呆的愣了一会儿以后,也点了点头。
“你说的话,我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不过听起来,这树确实死的可惜。你既然想看看它,那我也陪你看吧。”
于是一壮一瘦两个孩子都仰起头,望着那空无一物、枯黑焦灼的枝头,默默地站了许久。
贺穆兰在听完他们的对话后就屏住了呼吸,也悄悄的往那枝头看去,结果也不知道是角度不对,还是眼神不够犀利,左右看了几遍,也没找到那个花苞,只得作罢,慢慢地倒退着离开了他们的身边。
她似乎有点了悟为何即使是皇帝亲自下令抑佛,沙门又有那么多不利政局的弊端,可是还是有那么多人前赴后继的去信仰了。
在那一瞬间,连贺穆兰都有些感动。对于这些没有饱受过现代“心灵鸡汤”灌溉的古人来说,这样的话,也许有点玄妙,怕是还能触动不少人的内心。
你看,连阿单卓不都已经被感动了吗?
.
花看完了,赶路还是要的。贺穆兰带着两个少年,总想能让他们过得舒服点,
这一日,三人一起在一家食馆里吃饭。
“咦,用这些来换吗?”爱染看着贺穆兰熟练的从马背上拿出一袋粮食,换了几碗热乎乎的汤面,又要了几碟小菜,眼睛睁的极大。
“是了,你们都是自给自足的,大概没下山换过东西吧?”贺穆兰笑着说,“粮食不够吃的时候,该怎么办呢?”
再怎么得道的高僧,饭总还是要吃的吧。
“粮食都不够的时候,我师父就会差我三师兄下山化缘。”爱染有些怀念的说起自己的师兄。“我三师兄非常会化东西,每次他下山,都能背不少东西回来。”
“……托钵求布施吗?”贺穆兰只能想到这个。
“嗯,有时候是钵,有时候是口袋。”爱染喝了一口汤面,从喉咙到胃都一下子温暖了起来。
“去求布施的时候,不会觉得有些……呃,不好意思吗?”
“为何要不好意思?”爱染眼睛瞪得浑圆。“我们僧人求布施,又不是乞讨,想要人施舍,是为了建立起一种关系。怎么说呢……”
爱染烦恼的想了想,用另外一种说法说了起来:
“你看,你和我,若非有‘缘’,本来该是素不相识的两个人,也不会有什么交集。我们‘化缘’也是如此。我们托钵而求,看似是在向别人乞讨什么,其实是在给别人一份行善的机会。在施与别人‘善’的时候,他的内心会获得满足和欢喜,自身便会收获更多的‘善’,而这份欢喜和‘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