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珏答道:“正是我与你提及过的苏子瞻。”“苏苏,苏,苏子瞻?!”乐琳双眼大亮,抬眉圆睁,要用手捂住唇,才掩能住几欲喊出的惊呼。苏轼?苏轼!是苏轼!是那个写“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fēng_liú人物”的苏轼。是那个写“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的苏轼。是那个写“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的苏轼。是那个“吾上可陪玉皇大帝,下可以陪卑田院乞儿”的苏轼。是那个“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的苏轼。欣喜的情绪来势汹汹,乐琳深吸一口气,竟是久久都说不出一句话。“安国侯何故愕然失色?”苏轼狐疑莫名,嘴角微扬,微笑道。柴珏亦是不解,推了推乐琳,蹙眉问:“你是怎么了?”“我,我”乐琳转头看向柴珏,脸上依旧是激动、惊喜的神色:“我现在、马上、立即、立马要去做一件事情。”一件她心心念念了很久的事情。在乐琳第一次面见王安石的时候,便暗自心想,若是能有幸得见苏轼的话,她一定要做这么一件事。“什么事情?”柴珏好奇问。还未等得到回答,他的右臂已经被乐琳一把拽过去,拉扯着往月洞门的方向去。一边快步疾走着,乐琳一边大声喊唤道:“史掌柜,史掌柜!史昌,史昌!”史昌恰好在附近,闻声赶忙前来:“东家,小的在,小的在!”“上好的五花肉还有么?”“有,有!”史昌见东家既急又赶,于是忙不迭地应答。乐琳大喜:“是带皮的吗?”“带皮的,带皮的!”史昌的头点得似捣蒜一样。“好,”乐琳用力抚掌,大笑对柴珏道:“走,咱到灶房去!”“去做吃的?”柴珏猜到个大概。“嗯,做吃的!”乐琳狠狠点头,挟着他的手臂,往灶房狂奔而去。她要做“东坡肉”给苏东坡吃!那边厢,苏轼对那仓忙离去的二人,尚且来不及反应,却听得身旁的文彦博无奈叹了口气——“唉!”“文大人,何事叹息?”苏轼忍不住问道。“子瞻”“晚辈在。”“老夫诚心劝你一句。”“晚辈洗耳恭听。”“莫要和乐琅走太近哟。”“啊?”“近墨者黑,”文彦博语气凝重,说道:“近墨者黑呀。”夜渐渐深了。刺骨的北风,明明吹得姚宏逸瑟缩不已。偏偏,背脊都湿透了汗。是冷汗。手中的书籍只读了约莫三分之一,他用衣袖拭了拭额角的汗珠,长长地、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轰!又是一枚烟花。姚宏逸一时分了神,只愣愣看着远处的空地。“都读完了?”庞籍问他。店家一早已回到屋中,庭院里就他们二人。姚宏逸缓缓摇头。“怎么了?”“太”姚宏逸才张了口,忽而不知如何说下去。太过大逆不道?太过匪夷所思?惊世骇俗?荒诞离奇?不,不。都不是。饶是他博览群书,也想不出一个贴切的词句来形容。“太难以言喻了。”片刻,姚宏逸回道。“唔”庞籍不置可否。又问:“怿工,你读到何处了?”“第三章。”“有何困惑之处?”姚宏逸紧皱眉头,沉默了好一会儿,认真问道:“书中对于君王与朝廷的释义,恩师赞同吗?”“哦?”“‘君主之权,自古谓曰授之于天,是为天命所归。然,自商汤灭夏至今,朝代更迭多矣,既是天命,何故反复?’”姚宏逸翻到前面的一页,念读道。庞籍挑眉:“有何不妥?”“这”“怿工觉得大逆不道?”“嗯。”姚宏逸轻轻点了点头。“呵,”庞籍讪笑了一声,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史记你亦是熟读的,为师不认为你会是如此迂腐之人。”顿了一下,他一语说破姚宏逸的心事:“你真正不赞同的,是书中‘君主之权授自盟约’,以及‘君主之权源自武力’的说法;你真正不赞同的,是书中对于六种不同政体的结论与构想。”“恩师洞若观火。”姚宏逸不掩饰自己的否定。远处烟火的声音渐渐变小。风声愈发变得大了。夜愈深,风声愈强,呼啸著刮过光秃秃的玉兰树。许久,庞籍才问道:“你认为此二种构想,比之‘君权授之于天’,如何?”姚宏逸频频摇头,感慨的叹了一口气,无奈道:“确实更合情理一些。”“唔。”庞籍嘴角微扬,似是讥讽,又似是释然,反正不是疑惑:“那你何以不赞同?”“太冷漠,”姚宏逸早料到他会明知故问,朗然坦白道:“这本书,笔锋太冷,太过超然度外,弟子不喜欢。”“哼!”庞籍嗤然,冷哼了一声,伸过手,道:“怿工既是不喜,无谓再读。”姚宏逸顿时醒觉自己方才的话语太随性,闪避过庞籍的目光,默然不语。却不到片刻,他又忍不住问:“恩师,难不成您认为书中所言的构想,真的有可取之处?”“有何不妥?”庞籍不以为然。“一山尚不能藏二虎,国岂能有二君?况且是书里说的什么‘贵族共治’?”姚宏逸说着,心头猛地一跳,惶恐道:“恩师,这是谋反呀!”他一下站了起来,走上庞籍跟前,想要夺回那书:“此书不能留!”庞籍虽老,竟也眼明手快,连忙将书收入怀中,也站起来,往后退了几步。“怿工,”他肃然问道:“你是为了什么而入仕?”“为天下黎民,为百姓福祉,为匡扶社稷。”姚宏逸想也不想,脱口而出。庞籍皱了皱眼角,深深注视着姚宏逸,一字一顿地说道:“既是为天下苍生,若有更好的法子,何以固步自封?”姚宏逸心下一凛,静静立着不动。他无法反驳。他是不愿反驳。内心深处,有丝丝的、轻不可闻的碎裂声音。他知道,那是一直以来,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