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渐深了,今夜刚好是月圆之夜,漫天月华如薄纱笼罩整个大地。群芳皆睡去,清风吹拂过的刹那,庭院里的昙花却像是被召唤一般,齐齐绽放,远远望去,疑是仙姬夜半结伴来。
花影摇窗,正房里的谈话声也接近尾声。
虞三郎替虞九郎穿上外衫,防着受凉,随后将他连锦被抱在怀里,像是以往讲睡前故事一般,缓缓将十几年前那桩扑朔迷离的灭门惨案道来,语调犹如今夜的月色般清冷温柔,将怀中寂静流泪的人儿包裹其中,空气中昙花暗香浮动。
然而第一次听到自己身世的虞韶九还是呆住了。像是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从虞渊开始诉说时,他便一直保持着呆愣楞的表情,像是书架上摆放着的精致人偶,只有眼角随着诉说时候划过的水珠,和听到沈府一夜之间二十几口除他之外无一人生还时仇恨的眼神,表明他的心境并不如表面表现那样平静。
虞渊没有出声,他知道,现在说什么安慰都是空话。逝者已逝,无力回天,况仇人仍不知所踪。他能做的便是静静地陪在他身边,为他支撑起挡风遮雨的怀抱。
虞渊从小就知道自己异于常人,所以小时候的记忆都记得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他还记得,五岁那年的一天,他从练武场出来,就被人急急告知沈府出事了。之后,他从经历血洗的沈府雪地里,抱回了一个奶娃娃。后来,这个奶娃娃成了自己的阿弟。再后来,他们再没分开过。
随着奶娃娃的渐渐长大和自己感情的转变,虞渊其实已经做好了等成年礼过后就将身世告诉阿弟的打算。哪知,今日他的计划一再被打破,虞渊猝不及防,看着阿弟执拗信赖的眼眸,无奈,只能将十三年前之事提前告知。
【系统(拍胸脯):幸好小生没有实体!刚才虞家三郎的怒气值简直突破天际,好阔怕!】
屋里一片安静,无人说话。虞渊低下头,两人的额头亲昵相抵,没有一丝缝隙,一如过往十几年的只有彼此。
温厚的大掌轻轻地抚摸着背,虞韶九抬眼,那人俊朗的眉宇间满是担忧,幽深的眼眸中倒映着自己的小小倒影,带着独属于自己的那份温柔。
虞韶九觉着只要看着这人,胸中的闷痛酸涩和满腔的仇恨便突然奇异地消散了。虽然他从未见过自己的生身耶娘,但是到底血脉的联系不可分割,乍听到两人被人残忍杀害还是悲伤不已。但是,更多的却是,对与眼前之人分离的恐惧。自己并不是他的阿弟,阿兄还会像以前宠着自己,只喜欢自己吗?
他下意识地,双手撑着眼前随时能为自己撑起一片天的宽肩,双眼与那人齐平。对视。
虞渊叹了一口气,轻柔地吮去他通红眼眶上的晶莹泪滴,吻细细密密地落下,犹如落羽,点在额头、鼻尖、嘴角、脸颊,轻盈不带情.欲,安抚着哭鼻子的小孩。
最后,双唇终于相接,万分怜惜地轻轻厮磨被主人贝齿咬出血痕的下唇。虞九主动启唇,与他的舌尖勾缠,交换彼此的津.液。
这是一个缠绵缱绻满含安抚怜爱的吻。含含糊糊间,虞九听到那人低低地保证着:“我们一起度过了十三年,即使是没有血缘也无法将我们分开。冉冉永远是阿兄最爱的人,我们会一直在一起。阿兄会一直在,所以,不要怕。”
虞韶九便哽咽着,便笑着用力点头。是啊,没有血缘又如何,无论如何,自己永远都是阿兄的冉冉,是阿耶阿娘的小九儿。
吻毕,虞渊抚着手中青丝,突然轻笑道:“第一次见到你,你才在二娘肚子里,五月大,不怕生的很,隔着肚皮踢了我一脚。那时阿娘还同二娘交换信物,结了娃娃亲。这么说,冉冉还是我的小童养媳。你可记得,三岁的时候你还跟阿娘说要做阿兄的娘子。”
虞韶九都不记得有这茬了,他耳根通红,将头埋进兄长的胸前,装作听不见。童养媳、小娘子什么的实在是太羞耻了!就算记得也得果断装失忆啊!虞韶九没有发现,自己的心情因为这一打岔,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平复了很多。
须臾,就在虞九以为阿兄还会继续翻“黑历史”时,却听那人淡淡道:“冉冉,做阿兄的童养媳可好?”
蓦地抬起头,虞九粉唇微张,惊讶的看着他,可惜,无法从男人面瘫淡然的脸上看出什么来。还未等他回答,虞渊继续道,声音还是那般风轻云淡,举重若轻,仿佛不是在求爱而是用最随意的语调讨论明天吃什么,“待尔青丝绾正,做阿兄的小娘子可好?此生唯一人,岁岁不分离。”不是兄弟,不是亲人,是爱人,是共度一生的伴侣,只有彼此,岁岁与共,永不分离。一旦允下,便是一生的承诺,至死方休。
做阿兄的小娘子,可好?
可好?求之不得!虞韶九像是突然从一场满是血影的噩梦里醒来,却又掉进了另一个绮丽温暖的梦里。梦里,梦外,都是那俊美轮廓,幽深眼眸溢出的炙热深情,如正中之阳,热烈滚烫,不容后退半步,将人困住,又宛若最温柔的潮水,似要将人溺毙其间。
然后,他听到自己埋着头,在那人的怀里,小声又坚定地应了一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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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观元年,太宗划分天下为十道,开元二十一年,圣人改十道为十五道。
几日后,陇右道上,一列不起眼的商队慢悠悠地向凉州城颠去。
那日之后,虞渊还告诉虞九,耶娘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