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皇宫,入了永喜宫,到了正殿,却被告知太后正在养心阁里念经。雲王爷早就习惯了要等太后念完经才会见他,所以也并不着急,只坐着慢慢喝茶,顺道将殿内安静站着的宫女打量了一遍。他只等了不到半个时辰,太后便来了。
雍华太后是先帝的第二任皇后,是现在皇帝的养母,却仍不过三十余岁,风韵犹存。只是她却穿着一身样式简单的神色宫装,颈上带着一串挂珠,手中捏着一串佛珠,颇有几分比丘尼的意思。敛眉垂目,周身还带着淡淡的檀香,显示出与她艳丽美貌不符的安静祥和。
正是鲜花怒放之时,只可惜在这寂寞深宫中,最有资格欣赏她这朵花的男人却死了。而她似乎是也将自己隔绝在深宫里,日日吃斋念佛。除非朝廷有要事,都不会主动见一见皇帝。
每每见到太后,雲王爷都觉得自己那位皇兄拼死拼活了一辈子,临了却失了策,把这么一个美人遗留在后宫里,白白便宜了别人。
太后转了转手里的佛珠:“我听说,你近日要去幽州望云城?”
雲王爷收起了旖旎,目光闪了闪:“是的。”
“山高路远地,怎么想要去那么个地方?在京城里陪着哀家和皇帝,不好吗?”
“能得太后看重,是我的荣幸。只是我听闻望云城出现一则有关异宝的传闻。我本想得了异宝等到太后寿诞之时再献给太后。”
太后笑笑:“难得你有心了。只是这异宝‘长生’,不过是坊间传言罢了,莫要太在意当真。”
十几年了,这还是太后头一次在雲王爷面前主动提起“长生”。
雲王爷心想:若是你不在意当真,今日又怎么会叫我来提起这事?十几年的吃斋念佛,我还真以为你是突然就看破红尘了,没想到,也不过如此。
太后又道:“雲王爷,‘长生’这种东西,不是我们该追求的。当年……当年那些事,我已经觉得良心不安了。我不希望这一次,又要搅起一阵腥风血雨。”
雲王爷心中冷哼。
“并不是我要搅起腥风血雨。何况,现在早就已经不是当年了。”
当年的雲王爷还只是个不太惹人注意的闲散王爷,朝廷的权利都牢牢地把握在皇兄的手里。而太后当初也只是个没什么存在感的皇后而已。如此差异,怎么还会遇到当年那样的阻挠和事情?
但他却想不到,太后会这么说,并不是没有考虑到这一点。
“皇帝都已经继位这么多年了,过去的那些事情就算了吧。”太后微微合上眼:“我想‘长生’也许真的就只是一个传说,引得众人前仆后继地、疯狂地想要得到它……可是最后却只是一场空。”
闭上眼,她犹记得十余年前先帝驾崩前的那一番疯狂偏执。当时的先帝已经是病入膏肓,不知被谁人提起前朝那个有名的国师,接着就想起皇室中有关长生的传闻。即使是天子,也免不了病急乱投医的毛病,舍不得大好江山,舍不得后宫如花美眷,他所能做的,就是去追寻传说中的“长生”。
只要拿到了长生,何愁自己不能千秋万载,将九州大地尽数归于自己的国土?于是他开始大肆征战,联合他国一起用铁骑踏平大燕。这一次战争劳民伤财,为了取得胜利,他将国库动用了大半。除了在军事上的花费,为了能够拥有幽州望云城这片土地,他甚至还花费大量白银从联军的手中买走它。后来他还下来密旨,势必要从望云城中拿到“长生”。只可惜,他最后却是……
一想起先帝当时眼中骇人的疯狂之色,太后心中猛得一紧,手指不自觉地轻轻拂过颈上早已经消失的淤青。
凶兽垂死前的反扑,实在是可怕。
太后喃喃低语:“阿弥陀佛。”
对面的雲王爷不知道太后曾经经历的那些,但却自认自己知道的要比她多。毕竟当年那道密旨是先帝亲自给他的。他并未看得起这个年轻的太后。除了有美貌,她还能有什么本事,和一个与自己没有血缘关系得儿子坐稳这个皇位?他只是不想得上一个乱臣贼子的骂名,不然他自信凭他手中的权势,不难让自己的侄儿退位。反正这天下到了他的手里,不还是没有改换姓氏吗?自己的皇兄只是年长,才能登基,而自己除了年岁,什么都不弱与他,自然是不甘心的。
雲王爷遥遥地看着太后,即便后者一身素装也难掩她的美貌,乌发如云,面如桃花,双瞳如秋水般美好。但再美丽的风景,看久了也觉得厌烦。雲王爷觉得自己已经看不清她的面目。他心中忽然想到:太后即便嘴上不说,但相信她应该也想要“长生”。毕竟她才三十岁,还有这青春年华,红颜将逝。
有哪个女人,尤其是美人,能够心平气和的面对自己即将一点一点衰老下去的痛苦?即便她吃斋念佛,但恐怕心底也是害怕和逃避的。
毕竟当年的鲜血几乎浸透了一整条街道。
太后捻了捻佛珠:“当年的事情就这么算了吧。一叶大师说得对,过去的事情不可追,只能是放下了。
他把目光微微偏移,就看到了太后身旁正伺候着的小宫女念念。念念一身浅色绿衣,不过十三四岁,正是水葱一般鲜嫩的年纪,十分美好。眼光也不由得多停留了一阵。
太后瞧见他的眼光,对他的目光十分清楚。当年,他就是用这样的眼光一直盯着自己看的。那时的自己是什么反应?既有些羞恼,还有些不可言说的窃喜。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