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微睁开双目,澄明透亮,让人看不出悲喜,反倒是其他几个道士显得十分低沉。
而最失落的,莫过于胡不归,他茫然地扑腾了几下,最后落到知微的肩头。这只喜欢仗势欺人的鸟,大约觉得知微能成为他的靠山。
玄震支撑着受伤的身体,慢慢走到万人屠的跟前,拱手道:“贫道不知就里,还望不要怪罪。”
万人屠摆摆手,鄙夷道:“你们这些所谓正道人士,瞧我一个半妖不顺眼也罢了,不过却不可侮蔑我家夫人,法术分什么正邪,不可理喻。”
玄震犹豫了一下,瞧了瞧知微,见他没任何表示,心想小师弟在法术上的造诣极高,却也并没说万夫人不对。
今天这张老脸反正丢得差不多了,不差再丢一回,他只好对卫小歌抱拳道:“老道对法术无甚见识,还望万夫人不要见怪!”
卫小歌含笑道:“旁人说什么我一贯不在意,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把尺子,衡量自身之时过得去就成。不过拿自己的尺子去量别人,总归有偏差。”
玄震微微一怔,自己仿佛一贯都是以自身的那把尺子去量别人。
他不免羞惭......往日时时义正言辞对人指手画脚,其中到底有多少,是将自己的意见强加在旁人身上呢?
一时间三名外窍道士都有些默默......
正邪其实不好定界,尤其在妖族与人族这个问题上,凌云子暗道。阳明祖师最讲仁义道德,不料最无耻的也是他,世事难料!
他叹了口气道:“祖师的尸身由我收拾吧!”
“劳驾师侄了!”知微点头道,不知谁会继承观主之位,到时难道还得为师父做一场盛大的法事遮羞?
还是赶紧避开吧!
他站起身来,走到卫小歌的身边,传音道——守虚逃到我处,但我并未收留他,此刻去了何方,贫道也不知晓。
卫小歌拱手称谢,“多谢道长,今日事多,改日再行拜访!”
长贵毕竟并非无辜,知微没有道理收留,没将他交给凌云子算好的。
带着万仞山的尸首,两人飞快离开天昊宫。
“我在连云镇外买了块地,诗诗和豆蔻的养母葬在那处,将来方老先生过世,也会安葬在那边。”
握着万人屠的手,卫小歌稍稍用力,以示安慰。
“嗯,就这么办,咱们先置办棺材。”万人屠黯然道。
回到家中,竟然在同一天,方老先生静悄悄去世了,容颜显得十分安详。
万人屠奔赴洛京,买了两口上号的棺木,并未按照一般人的习惯,停灵哭丧,直接安葬了。
不过,他却在师父的坟头,磕了数个响头。
力道之大,将地面磕出个大坑来。
老人去世,孩子会长大,道法自然。
一切安置妥当,接下来面临的仍旧是老问题。
“娘子,你什么时候搬回主院?”万人屠可怜巴巴地问道,仿佛如小哈巴狗找不着家似的,神情看着让人不忍卒睹。
卫小歌硬着心肠道:“今儿将话摆在这里,你何时改了那疑神疑鬼的毛病,我什么时候原谅你。”
丫当初走得那般干脆,到如今都含含糊糊地,若就这么混过去了,往后说不定又生是非。
万人屠苦着脸,“已经改了,你与知微道长那般亲近,我也不曾怀疑什么。还有,你在灵芝院披着顾少钦的外衣那档子事,我也知晓,全然没疑心!”
原本端坐的卫小歌,嗖地站起身来,勃然大怒,“什么人都往我头上扣,你当我见天到处勾搭人不成?”
“当然没有,绝对没有,都是我昏了头。自己喜爱你,便觉得天下男子都爱慕你!”
见万人屠绝口不提穆乘风,卫小歌哪里不知道他心里还有疙瘩,冷言道:“少说这些动听的鬼话,我再不信你那些什么最‘合适’的鞋子之类的说词。你说说看,咱们俩哪里合适了?”
“哪都合适,我们合力将三名外窍高手给打败了。若论与人打斗,连赵无痕这等老兄弟,都不如娘子你与我的契合。”
卫小歌立刻反驳,“哼,就你那习惯独断专行的习惯,总得我去迁就你。”
万人屠心中暗暗叫苦,都磨了二十一天了,娘子到如今还不松口。
句句扣住自己武断,独断,疑心病重等等毛病。
独来独往惯了,而且向来都是做头目,遇事都得自己拿主意,久而久之难免如此。
不过,其实娘子并不在意这点吧!
正如她自己说的,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把尺子,她不喜欢去衡量旁人的好与坏。
她在意的是,自己对她的不信任,然而......或许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穆乘风始终在她心底吧?
“娘子,从今往后,我会全心全意相信你。那时我想岔了,见你主动提出要我去见铁英男,让人觉得很不是滋味。按理说,哪里有妻子让丈夫去见曾经的......咳咳,爱慕过我的人。”
听出里头的文章,卫小歌瞪大了双眼,愣了良久,猛地顿足,“你这大骗子,当初说什么从未对铁英男起心思,原来竟是假的。”
万人屠心中暗喜,嘿嘿,原来娘子也会捻酸吃醋啊!
“没有的事,没有的事,我心里只有你一人。”万人屠忙矢口否认,随即又腆着脸道:“都老夫老妻了,翻那些老帐做甚,往后咱们好好过日子。对了,你肚子饿不饿,口渴不渴?”
“当初与万老爷子说好的,等你跪完搓衣板,我再考虑饿不饿渴不渴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