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娉婷院外,沈淮想了很多。
他几乎是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宋乔儿,想起了从前被宋乔儿死死压制得无法喘气的日子。那个时候的他,虽然身居高位,虽然得到了宋国公府的襄助,但却过得压抑至极,那个时候的他觉得自己凄惨至极,甚至觉得自己哪怕失去了一些也要摆脱宋乔儿。
然后他就得偿所愿了,宋乔儿去世之后,他守了一年妻孝,扶正了周贞娘,与宋国公府几乎断了关系,然后他不再是那个深得宠信的沈将军,然后他去了千牛卫,再后来他去了工部,到了这个时候,他再回想从前,便只觉得当年虽然诸多压抑,可却事事如意,远不是现在这样灰头土脸。
他是知道宋国公府在其中有多少作用的——他更加知道,自己的这个女儿沈玉娇将来会是怎样繁花似锦的前程,他只消缓和与沈玉娇的关系,便能借着这东风,再度获得锦绣前程,不再活得这样窝囊。
娉婷院内,沈珉有些倔强地盯着门口,皱着眉头,一张小脸上写满了不屑。
沈玉娇去内室换了一身衣裳,然后又吩咐木樨去小厨房准备些吃食,然后便走到院子里面去,拉着沈珉的小辫子就往屋子里面走,口中道:“你盯着门做什么?”
“不许他进来!”沈珉非常认真地说道,“方才他已经说了,要是出了萱草园就不再是沈家人,你也说要给舅舅写信去改户籍,不能反悔。”
“但舅舅现在在守孝。”沈玉娇温和地笑了笑,“我们不能拿这样的事情去打扰舅舅们,这样就显得我们太不懂事了。”
沈珉道:“但我也不想再在这里呆下去了。娇娇,他们没有一个人是真心对我们俩好,他们对我们俩,还不如二叔和二婶。我是男孩我可以不在乎,将来我读书去科考,然后就能成家立业离开沈家,但是你不一样,若是你一直在沈家,说不定将来还会发生什么,若你被算计了去,我该怎么办才好?”
沈玉娇摸了摸沈珉的脑袋,道:“我怎么会让人算计了去呢?我又不是以前那样傻了。”
沈珉嘟着嘴,有些不赞同:“可他们若是不择手段了,谁知道会发生个什么事情呢?”
沈玉娇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便放心吧!”
沈珉有些担忧地看了她一眼,道:“我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姐姐,我真的希望你能……能嫁得好人家,将来幸福一辈子。”
“一定会的。”沈玉娇笑着说道,“你便相信我吧!虽然我从前懦弱又无知,可现在的我已经不是当年的我了。”
“那么……你等一会儿要请他进来吗?”沈珉指了指外头。
沈玉娇道:“当然——毕竟他是我们的父亲。”
沈珉垂下眼睑,表情有些不以为然,口中道:“他若真的把我们俩当做是亲生的,哪里会有这么多事情呢?”
沈玉娇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别想这么多,要不一会儿你还是和五郎去玩投壶去?再过几日你就要去国子监上学,便没有这么清闲的时候了。”
“不去,我要听你准备和那老不死说什么。”沈珉皱了皱鼻子。
沈玉娇笑了起来,只让戴嬷嬷去开门,请沈淮进来。
沈淮进到厅中,看到了沈珉和沈玉娇一坐一站,面上神色有些微妙。他倒是没有摆什么父亲的架子,而是露出了一个堪称慈爱的笑容来。他道:“娇娇气性也太大了一些,方才不过说了几句,就这么不管不顾跑了,这样可不好!”
沈珉道:“这有什么不好?都欺负到头上来了,还不许发火?”
沈玉娇拍了沈珉一下,道:“这么说来,父亲方才只是为了做一做样子给老太太看?”
沈淮笑道:“老太太老了,说话不中听的时候多,娇娇也就当做没听到,糊弄过去吧!将来你嫁入皇家,说不得还要听到更多这样指桑骂槐的话,哪里能一个个顶回去呢?”
沈玉娇道:“父亲说得有理。”
“方才给老太太一个台阶下,这事情也就过去了,现在倒是闹得有些不好收拾。”沈淮又道,“一会儿不如你便随我一起去萱草园,给老太太赔个不是吧!”
沈玉娇抬眼看向沈淮,道:“不如父亲去与老太太说一说,将来不要对我说那些阴阳怪气的话语吧!这样便能相安无事,我自然不会再说什么她不愿意听到的话了。”
沈淮噎了一下,一下子没能说出话来。
沈玉娇笑道:“父亲觉得我说得可对?他日我进宫去给皇后请安,也免得解释一些为什么在家中与祖母有口角,或者还要一一分说那些流传街坊当中的谎言八卦。皇后虽然对我青眼有加,可毕竟我是臣女,他日娘娘若是不愿再听我解释,那么背名声的可不是我一人,而是整个安乐侯府呢!”
沈淮沉默了一会儿,道:“我会让周氏约束下人。”
沈玉娇道:“有父亲这句话,想来他日便能换得一个清净的安乐侯府了。”
沈淮看了一眼沈玉娇,再一次想到了宋乔儿。当初宋乔儿还活着的时候,他便是这样战战兢兢绞尽脑汁地与她对答,仿佛说什么都有错,说什么都会被宋乔儿抓住尾巴。他记忆中的沈玉娇分明是个有些愚笨的女子,可也不知在什么时候,竟然长成了这样聪慧精明的模样。
“改户籍一事……”沈淮跳过了与老太太周氏沟通这样的话语,直接说起了他最关心的问题,“娇娇,你和珉儿都是我嫡亲的儿女,这样的事情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