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苏堤,贺连停了下来:“这里不远了,你自己回去吧,我有点儿事情。”说罢向着前方走去,那是月沉海的方向。
邬铃没有表示任何抗议,只是忽然觉得有什么撞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嗡嗡地疼。自己回就自己回?邬铃想着转头走了。
她有一个“优点”,如果算不上优点,至少是个特点,那就是——不矫情。
贺连不顾她的生死,她也不用管他的伤心,尽管邬铃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判断出来贺连伤心的,但是她现在坚定地这么认为,而且她还有了联想……那日湖底,贺连一定是因为自己的心上人,这个叫绘娘的女子要嫁人了,所以伤心,所以喝醉了酒……错把自己当成了绘娘,才有了……邬铃瘪了瘪嘴,尽量让自己不在乎。
看迎亲这件事情以后,日子还是照过。
贺连总是话很少,贺连总是自己看自己的书,贺连总是出门去,一去少则一个月,多则走过半年……
一晃而六年。
自从六年前那次看迎亲回来以后,南杨觉得师傅和师姐之间的关系就变得微妙,师傅淡淡地,师姐更是。奈何师姐似乎从来不去回忆什么,而且大多数时候戴着一个自制的墨镜,所以南杨什么也看不到。
南杨问过两次,贺连不置可否,邬铃伸手摸了摸南杨的下巴:“小孩子,管这么多!”
“你比我小八岁,你说我是小孩子?!”南杨有点着急。
邬铃挑衅地看着他:“你叫我什么?”
“师……师姐。”南杨道。
“嗯……一日师姐,终生为姐,知道了吧?”邬铃呵呵而笑。
南杨点点头,又迅速地摇头。
今天,是邬铃的生日,十七岁。
南杨现在做生日蛋糕的手艺已经冠绝钱塘,直逼临安。当然,这是邬铃说的。今天的蛋糕上有朵用糖做的漂亮紫花槐。
邬铃拿了一块儿炸鸡肉放在嘴里。
“你等一下,师傅就要回来了。”南杨道。
邬铃抬了抬眼,心中忿忿,这个家伙从去年开始,就不愿意叫自己师姐了,真是要造反!而且,在这个店里,自己简直就被这个家伙边缘化了,因为他越来越帅,冲着他来买面包点心的小娘子们越来越多。这倒是不坏,钱挣得多了,让邬铃不爽的是,她们看自己的眼光很是有敌意。
“师傅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寿星要饿死了。”邬铃道。
“呸呸呸,说的什么!今天是你的生辰。”南杨伸手扭住邬铃的头,让她吐口水。
“哎呀,要断了!你知不知道颈椎损伤很严重的,如果合并脊髓损伤,会瘫痪。”邬铃严肃道。
“瘫……瘫痪是什么?”南杨紧张了。
“由于神经机能发生障碍,身体的一部分完全或不完全地丧失运动的能力。你明白吗?”邬铃又拿了一块儿鸡肉。
“那你有没有事?别吓我。”南杨伸手来摸邬铃的脖后。触手,是温润与滑腻,南杨一个失神。
感觉到了南杨的迟疑,邬铃咳了两声:“哎呀,好了,哪有那么娇气?!我可是会泰拳,擒拿……”
“师姐。”南杨忽然打断了她,眼中有着难以捉摸的涌动。
“啊?”邬铃眨了眨眼睛。
“我……”南杨的脸红了。
“我回来了。”贺连从院门外走了进来,面色从容,一身玉色长衫,非常干净,这次贺连走了半年,看起来神采奕奕,邬铃知道,这是他已经去月沉海沐浴过了。每次从外面回来,只要去月海沉洗个澡,他就神清气爽起来。
“师傅。”南杨很开心,接过贺连手里的包袱。
“师傅回来了。”邬铃站起来,皮笑肉不笑了一下。
“生辰快乐。”贺连看着邬铃。
“谢谢,礼物拿来。”邬铃道。
“礼物……额……赶得匆忙,没有来得及买。”贺连有些抱歉道。
邬铃大方地点了点头:“没关系,有南杨送的就ok了。”邬铃指了指脖子上挂着的一个小玉如意。
“欧克,欧克。”南杨忙打圆场,这句他跟邬铃学的,邬铃总说。
这顿饭,吃得还不错,南杨练了半个月的《hday》唱得有模有样,笑得邬铃前仰后合,贺连也是笑个不住。
月华渐浓,三个都喝了酒,喝得不少。
有人说月下观美人难得,月下看帅哥也是一样,南杨漂亮得不像话。贺连……贺连……邬铃觉得心塞塞的,真的是塞塞的。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看到贺连风轻云淡地坐在那里看书,自己的心里就会塞塞的,仿佛很满,其实又很空。
摇摇晃晃站了起来,邬铃向院子外走,又是春天了,青柳满途,桃花满路,西湖迎来了它最美的季节,不知道西子的春天曾迷茫过多少人的年少时,又沉醉了多少人的黄昏路……
穿越而来,从不知为何?习练擒拿,从不知为何?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春寒尚微。
走了好久,不知不觉……前面已是——月沉海。
西湖像个幻境。
邬铃总在想十岁那年的那个幻境,大大的水底空洞,还有那个吻……
轻轻吐出一口气,邬铃展开双臂,春日的清香袭来。
水中忽然咕咕冒起气泡儿……
我的天啊,不会又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