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得不省人事,邬铃迷迷糊糊地觉得体力、精力甚至生命的能量正在缓缓从身体里溢出,一丝一丝一缕缕地抓不住留不下。就像睡梦中的师傅转身而去,决绝若利刃。
一个月折磨邬铃的不是每天沉重的工作,大概是一直都不敢想起的原因,一直不敢面对的事实。
他不再惦念自己了……
不然,怎么会到现在都不来看一眼。
这洪途是他常来常往的地方。而这些被罚来洪途做苦役的收魂师总会有他相熟的人。贺连君子心肠,交友无数,漫说央央洪途本就是他们的地界儿,便是三界内外都有很多人狐鬼妖与师傅私交甚好。怎么自己来了这些时日,从没人肯认得自己,从没人问过一句,就算以贺连徒弟的身份都没有。
“师傅……”邬铃呓语。
头上有缓缓的清凉,疼似乎也缓解了一些,有不清晰的声音传来:“你醒了。”
清凉更甚,不止是头脑的清凉还有周身的清凉,仿佛被水环抱着……
“师傅,是你吗?你来了,你来看我了。呵呵,我就知道你不舍得。”靠在师傅的身上,邬铃迷迷糊糊伸手环住贺连的腰。
“看来还不是很清醒,要不要再睡一会儿?”这个气息若清风一般缓缓扫过邬铃的双眼。可……这个声音不是来自师傅的。
邬铃猛然清醒。
眼前,申屠谨七容长的脸面笑容淡淡,似乎天生便微醺的眼睛正笑对着邬铃:“烧退了。”
“那个,对不起啊,我……”邬铃尴尬得要命,一直想着师傅,想着想着就……
申屠耸了耸肩,表示理解:“不用对不起,我觉得……还不错。”
“啊?”邬铃没太明白。
“我是说,竟然还管用,已经十年了还没失效。”申屠一笑。
邬铃在确定他没开玩笑之后,冲到水池子边儿,想把他说的药吐出来。
申屠走了过来:“这是干什么?刚好了点,还不回床上躺着。”
“十年?十年前的药你拿给我吃?你也太狠了,会出人命的,我现在什么也不会,三千梵丝也没有了。”邬铃还在干呕,但是好像胃里什么都没有啊,不止吐不出来,还特别饿。
“谁告诉你我给你吃药了啊?”申屠哭笑不得,拉过还在呕的邬铃,抄手抱了起来,“路都走不稳,还不老实回床上。”
“男女授受不亲,你快放我下来。”邬铃挣扎着,用了一句经典台词。可惜自己现在没什么力气,二来这个男人力气太大,抱住了就不放,一直抱到了床上,“上一次我帮人退烧是十年前的事情了,十年我没抱过别人,看来依旧管用。”申屠一笑。
邬铃想:算了,自己还是睡觉吧,一点都不清醒。不过睡觉之前,先要把申屠赶出去,没得让他看着自己睡觉。
连推带推还是推地,邬铃把一脸笑容的申屠推了出去,紧紧关上了门。
躺在床上,邬铃回想了一下自己刚才在洪途衙门昏过去以后,是怎么回来的?看样子是申屠送回来的吧。那他怎么进屋的啊?虽然自己的小屋很破旧,但是房东说过,洪途有规矩,所有的私邸只认自己主人的虹膜。
那……
“别胡思乱想了,刚才进门的时候是我扒开了你的眼睛,不然进不去的。”门外是申屠的声音,他的声音很好听,干净又润泽。
邬铃在嘴边“哦”了一声。
“那,我走了,你好好睡吧。”申屠道,“对了,忘了和你说,我向黎关大少给你请了三天假,你自己看好木钟,三天之后的子时之前,你再开工就可以了,这几天好好休息。”
没有再停留,邬铃听到申屠离开的脚步。
邬铃睡着了。
这一觉没有梦。
醒来,自然仍旧是夜晚。
邬铃不讨厌夜晚,甚至还是李澄的时候自己是喜欢夜的。因为安静的晚上,她可以独自一个人,专心地研究躺在眼前的尸体究竟是为什么变成尸体的。可以想想自己是怎么就能看到“鬼”的,这些鬼为什么愿意将很多事情告诉她?
可是现在,在来到洪途之后的一个月里,邬铃觉得自己都要得夜盲症了。
永夜,带来的不止是寒冷,更多的是恐惧,不是恐惧未知,不是恐惧堆积如山的尸体,不是恐惧来回穿梭若走肉一般的失珠之魂……可自己究竟恐惧的是什么?
“我需要光合作用。”邬铃睁开眼睛,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足足睡了三天,当邬铃拿着木钟发现这个事实的时候,心胆俱裂!
三天……界际的尸体岂不是堆积如山,臭气熏天了?
抬头看看自己的房门。是不是打开眼前这道门,黎关大少已经带人来收拾自己了?
黎关大少的冷冻术!恐怕不止冷冻术,邬铃见过雀薇身上的伤,多可怕的烧伤!
下床,顾不了油乎乎,湿哒哒,乱糟糟的头发,邬铃找手套,找衣服,找找找……
手套放在仅有的一张桌子上,白白的,很干净,有好几副。连体工作服叠得整整齐齐。
旁边,放着一个盒子,盒子上有一个纸条。
“不用急着去上工,吃了东西再来,我等你。”
邬铃仔细想……这是谁留下的?难道是自己精分了,睡着前自己写的?不对啊……这个字不是自己的,自己再写两辈子也写不成这样好看。
“哈?”邬铃想起来了!就在自己迷迷糊糊的时候,申屠谨七来过!而且说什么给自己请了假!等邬铃完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