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兜兜转转,终于来到了大年三十的前一天。
经过前几日的忙碌赶工,傅公馆上上下下每一处都展现出红火的模样。堂屋正中依序挂着傅家历代祖先的画像,四周挂了灯彩,红缎子绣花屏也被挂到了两边的木板壁上。门前的石狮子重新擦洗过,檐下的红灯笼也早已换了新的,对联就更不用说,放眼望去,红通通的一片,仿佛一整年的红,都在这几天内展示出来一般。
夏叶瑾三更就与几个下人一起到南街上去采买,回来的时候天色早已大亮。才刚踏进公馆的门槛,就迎面与一顶轿子擦身而过,想着估计又是哪个太太去哪里上香拜佛之类的,她也不甚在意,等从厨房忙活一阵出来发现还是有好多人围在天井周围,她才逐渐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
“凤枝嫁人了。”
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
“听说是个乡下人,有几亩地,自己年纪不大,家里兄弟也不多……”
“不是城里的?”有小丫头插了一句。
但立马就有上了年纪的人反驳,“城里有什么好的,你没看到清香吗?没田没地又要讨生活,一下子就老了好几岁。”
议论声四面八方如潮水般涌来,本来是清晰的,可听着听着就开始变得模糊。除了“凤枝”、“嫁人”这几个字,剩下的,夏叶瑾一个都没有听清。
脑袋昏昏沉沉的,跌跌撞撞间,她拉住迎面走来的一个人,失神的问凤枝真的嫁人了吗?
“是,她嫁人了。”
熟悉的声音让夏叶瑾吓得后退了一步,猛地抬头,悲催的发现被她拉住问话的人是傅明毓。他身上的伤还未好全,整个人看上去少了往日的那股朝气。
“总归在爷爷的心里,丫鬟横竖都不是人,嫁不嫁人,也不过是他一句话的事情罢了。”
他满脸怒气,跟在身后的人却适时的拉了拉他的衣袖。
大丫鬟白清站在傅明毓的后面,脸上透着担忧,似乎是在提醒他不要乱说话,夏叶瑾一回头,正好与她的目光对上,对方眼里复杂的神色让夏叶瑾看不清楚,但随即白清便别过了头不去看她。
“所以你能走的话早点想法子走,不然凤枝的现在就是你的未来!”傅明毓见夏叶瑾一脸傻愣的模样,虽然是处于好心,但语气却一如既往的恶劣。
夏叶瑾低垂着头,心中的苦闷让她根本就没有办法集中精力去听对方到底说了什么。
难怪昨日凤枝与她说了那么多的话,难怪凤枝突然莫名的感触良多,当时的她,面对即将开始的未知生活,心中该是有多恐惧与不安?她急切的需要与人分享,有人可以安慰她,给她鼓气,可夏叶瑾却粗线条的什么都没有发现。
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个凉薄自私的人。
如今凤枝嫁人,一切已成定局。
照理说任务应该是完成了,可诡异的是,她的右手手腕上,依旧跟刚来这儿的时候一样,空空如也,不用说朱砂痣了,就连蚊子血都没有。
上一次的经历让夏叶瑾明白,宫辰时会出错的概率极低,现在手腕上一点东西都没有,绝对是她自己这边出了错。
可到底错在哪里呢?
名字,身份都对的上,她根本就找不出错处啊?难不成还存在着另外一个二少爷,另外一个凤枝不成?!
这个想法冒出来后,夏叶瑾愣住了。
*
天高云淡。
昨夜似乎下了一场小雪,不远处的老槐树上还挂着未化开的冰碴。
夏叶瑾独自坐在堂檐下,低垂着头,一动不动地盯着石阶缝里挤出来的几簇细密青苔发呆。
“原先咱们这儿呀,有两个凤枝,后来为了区分,大少爷就给另外一个取了新的名字,叫白清。”
她早就该想到的。
这件事从一开始就透着诡异,为何凤枝与傅明毓两个有着姻缘的人却完全没有交集,为何明明两人没有任何交集她手腕上却依旧空无一物?为何傅明毓与白清之间透着说不清的情绪?
细微之处,点点滴滴,本该早就注意到的事情,她却自顾自地走进了一条死胡同。
现在事到临头了还怎么挽救?
不远处的老槐树下,大丫鬟白清正在指挥家丁将一座盆景搬到傅明毓的屋里。她今天穿着一件湖水蓝棉衣,乌油油的辫子梳得整整齐齐,脸上似乎还擦了一层薄薄的细粉,看上去年轻又精神。
“她与我们这些丫鬟不一样。”凤枝的话在耳畔响起。
是啊,夏叶瑾苦笑。
如此自带女主光环的一个人,她竟眼瞎得没有注意到。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夏叶瑾抬头看了一眼,见来人是傅明鑫,便笑了笑说没什么就是找个地方偷懒。
“这段时间很辛苦吧?……”
傅明鑫也在石阶上坐下,明明只是一句假的不能再假的客套话,可从他口中说出来,却让人如沐春风。
夏叶瑾抿着嘴唇没说话,她现在满脑子都是白清和傅明毓两人已经在一起任务失败的想法,就算身边的人再让人如沐春风,她也开心不起来。
之前面对凤枝那犹犹豫豫的想法又冒了出来,既然两人已经在一起,看上去也挺幸福的,要不她就算了?这个任务就让它失败?
可任务失败还存在着一个问题,她要怎么回去?该死的宫辰时并没有告诉她任务失败回去的方法,难不成她要在这里无期限的待下去?
“如果白清不去照顾二少爷就好了,你为什么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