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拐过路口,苏颜就进了对面的商场,隔着玻璃看见女孩整理衣裙,趾高气扬地上了门口一辆“军ls”牌照的车子离开。她立即穿过街口,返回咖啡店。
在距离她们刚才的座位不远的卡座,许宁染愣愣地坐着,瞅着手里的冰拿铁,她的眼圈不见发红,仪态也不松散,就那样静静地,和平常一样地坐着。苏颜却在她的身上,看到了夜幕笼罩一般挥之不去的悲伤。
这是许宁染!在苏颜心目中像太阳一样耀眼,女神一样强大的前外交官,许宁染!很多时候苏颜颜心烦意乱、不知所措,只要看到许宁染,就像看到了救星,就像有了主心骨。
可是现在,她坐在那里,带着浓重的悲伤,带着全世界的无能为力。
苏颜在她对面坐下来,斟酌了半天,才小心翼翼地开口:“我们也不能什么都听这女人说,她肯定有夸张的部分。要不,你还是问问陆韬?”
“好。”宁染很虚弱地微笑了一下,听话地拿出手机,拨通:“韬韬,你在哪里?……待会能不能过来一下?我有一点事想问问你。”
不知电话那边说了什么,宁染沉默片刻,一字一句地说:“你来。我不管你在做什么,或者你来见我,或者,我们以后都不再见面。”
苏颜没有办法再参与后面的事。宁染一个人回了北郊,在房子里浇花、煮咖啡,邮箱打开,看着堆得乱七八糟的收件箱又关上。咖啡煮好了,一口没有喝,放在那里冷掉。
晚上九点多,公寓门一响,陆韬开门进来,对着一室漆黑皱皱眉:“怎么不开灯?”伸手按亮开关。
宁染蜷在沙发上,本能地抬起手遮挡突然亮起的光线,苍白而累的样子。
陆韬走到沙发边,蹲下来,亲昵地揉揉她的头发和脸颊。那一瞬间,许宁染的本能却是向后缩了一下。她忽然想象起陆韬的手轻抚别人长发的样子。
陆韬没有察觉,柔声说:“你怎么啦?出了什么事?你吃饭了没有?”
宁染茫然地看着他,摇摇头。
“嫌弃你了。”陆韬故意皱眉:“不吃饭像个鬼。这都几点了?起来我们出去吃点。”
“陆韬,你坐下。”宁染坐直身子:“我真的有事要问你。”
“都连名带姓了?”陆韬有点懒散,也有点不耐地一笑:“不叫韬韬,也不是乌栗桃桃了?看来我今天摊上这事儿不小。”
“田菲儿,是谁?”
宁染看着陆韬的脸色瞬间变得雪白。她的心也沉了下去。
田菲儿,父田政英,林州军分区副司令,大校军衔。田政英跟陆韬的父亲陆远声早在肃山一个叫夏州的小地方当指挥官时,就彼此认识,是多年的老朋友。田菲儿还有一个哥哥叫田英杰,目前在离岛维和部队派驻。
田家家族男丁兴旺,又多军人出身,女娃娃太少。所以这个田菲儿是像个小公主一样给宠爱着长大的,难免骄纵一些。
但这个骄纵的姑娘,看到陆韬的时候几乎是一见倾心。
田政英上一次把她带来k市,本来就存着撮合两家儿女的心思。不用问也知道,这也是陆韬父母的意思。
其实这种性质的见面,从陆韬的父亲陆远声明里暗里知道许宁染的存在开始,就断断续续没有终止过。只不过陆韬以前从来不去,也没有对宁染提起。宁染不是无聊的人,也不会自己主动去找这种不痛快。
但田政英这种级别的家庭,两家又是老朋友的关系,之前从来没有过。
那次见面,正是一个多月以前。
“你去相亲?”许宁染看着陆韬,她的脸上带着微笑,但那微笑足以让人心碎:“那时,我还在雅格城。”
陆韬试图分辨:“那只是家里安排的结果,我事先并不知道。而且那次之后我就没再见过她。”
许宁染静静地看着他,重复一遍:“那时,我在雅格城,被人绑架,关在有传染病的地牢里。”
陆韬哑口无言。他的心里好像有一大群鸟扑棱棱地乱飞乱撞,飞得人烦躁,偏偏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该怎么跟宁染说,说为了她被人绑架的事,他跟家里闹得很僵,每天在温泉城和宁染的公寓之间奔波往返好几次,整个人又担心,又疲惫却睡不着,感觉快要倒下。
得知宁染被刘大仁成功救出的瞬间,他倒在床上,挂掉电话就睡了一天一夜。
醒来的时候,他打电话给刘大仁,本来他满心欢喜急着想听到宁染的声音,但刘大仁支支吾吾的,陆韬感觉得到,宁染不想跟他通话。他从来没有勉强过宁染做任何事,所以他挂掉电话,心里空得像一个洞。
就在当天,父亲做主,为他安排了那一次会面。一开始只说对方是军区一位老领导携家人,两家相熟多年。直到在酒店落座,看到田菲儿忽然绯红的脸,他才意识到,这是一场预谋已久的相亲!
这个时候掉头就走,以陆韬的性格不可能做出来。
这个叫田菲儿的女孩,在陆韬面前是清丽而优雅的样子,其实她养尊处优,举止也很优雅,任何男人就算不喜欢,也绝对不会讨厌这种美丽娇俏的女孩儿。她还在父母的授意下,为大家弹奏了一曲颇为复杂的《菊次郎的夏天》。
久石让,是许宁染很喜欢的钢琴家和指挥家。宁染还曾经闹着让陆韬帮她排队抢票,去沪江和北都看过他和五岛龙的演奏会!
想起许宁染,陆韬那一顿饭,吃得着实有些心不在焉,陆远声大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