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就听内室传来吟哦之声,“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
这是大贤醒了啊!九千岁知道自己这时候必须“礼贤下士”,当先便站了起来。刚刚在打扫的伙计奔了进去通报,就听里间传来对话,林阁主不解问道:“外间可是有俗人来访?”
伙计老实道:“有九千岁大人到此,已经等了半日。”林阁主语气一紧,“怎么不早叫醒我?”
其后林阁主收拾衣冠,匆匆出了内室,向九千岁见礼,“学生有失远迎,怠慢王爷,还请恕罪。”
林阁主之前听到九千岁准备离去的时候,已经惊得差点要站起来冲出去。后来听到顾子瑶与金师爷对答,便啼笑皆非,现在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反正双方都是各取所需。
九千岁等了半日,这时候终于见到真人,心底也忍不住有些小激动。大抵是越难得到的东西,到手后越令人激动。
他示意林阁主不必多礼,笑道:“本王自从听到你的履历,便渴慕与先生相会。不想往返几次,缘悭一面,直至今日终于得见,足慰平生。如今京城中局面糜烂,还要请先生教我。”
要是平常,九千岁说不得还得绕些圈子,打些官腔。但他今天从正午坐到现在,腹中饥火腾起,不耐久待,干脆就开门见山,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顾子瑶在隔壁竖起耳朵听着,暗暗点了点头,这与他预料不差,九千岁如此急切要来见林阁主,确实是遇到了焦头烂额的问题。
京城这几年天地元气不足,旱涝不均,大灾不现,小灾也是难免。
顾子瑶他们一路进京城,沿途也听人议论,说是开春青黄不接,连种子都留不出来,只怕有不少人要逃荒成流民。
这倒也罢了,京城内的事,官场自然有办法捂盖子,只要不酿成民变大乱,总能够含糊过去。但京城的压力还来自于西南面的荆楚省,荆楚省去年大旱,北面山区近乎颗粒无收,虽有赈济,但到了今年实在无以为继,有大量的流民积聚于京城与荆楚省的边境。
京城当然不愿意这些流民过来,尤其是在眼下这时节。但流民可不是说拦就能拦得住的,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大量涌入京城境内。
这可是悬在头顶的利剑,布政司作为民政主官,实在要承担极大的压力,所以但凡出现一根救命稻草,就要想办法拼命抓住。
传统的办法,对付这种情形已经是束手无策。而林阁主恰巧在这种时候出现在京城,借着别人之手抛出一篇充满奇思妙想的文章,若说他不是有备而来,也还真没人会相信。
顾子瑶无非是想为林阁主出口气而已,所以捉刀代笔写出了那篇文章。他也没料到,事情竟然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好在这也不算是坏事,只要林阁主能够撑得过去,对他来说,说不定是一场大好前程。
林阁主心中七上八下,九千岁的问题在顾子瑶预料之中,也早为自己准备好了锦囊。自己只要照本宣科,便不会错。
到了这一步,林阁主倒也是豁出去了,他一咬牙云淡风轻道:“学生本布衣,躬耕于汉江,苟全性命于当世,不求闻达于诸侯......”
自从他发现顾子瑶的文章厉害之后,干脆自己都不动脑子了,完全按照顾子瑶的嘱咐死记硬背。一番话下来,倒是让九千岁眼睛一亮,更是扯着大贤的胳膊不肯放手,非要邀请他入幕不可。
这个顾子瑶也早有交待,林阁主为难的拒绝道:“王爷好意邀约,学生本不该拒绝,不过再过半年就是省试,或等学生省试过后再议?”
偶然装几次逼,说些笼统的理论方法是足够了,但是正式入九王爷幕僚,拿出办法来解决实际事务,别说是林镇远,就算是顾子瑶亲自上阵,也未必能不出纰漏。
所以这是必须要婉拒的,好在此时正是省试恩正并科之前,以科举为名推脱掉邀请,也是理所当然的。九千岁再怎么爱才心切,也不好挡别人上进之路。
但现在情况特殊,九千岁也不甘心就这么放弃,但又不好死缠烂打的开口。金师爷颇有眼色,看到东家的表情就知道他的意思。
金师爷赶紧上前道:“科举正途自是我辈第一要紧之事,不过如今生民艰难,大人心急如焚,林先生既有大才,总不能袖手不顾。
大人的意思是,林先生你纵然不入幕僚,也请随着我一起去看看流民状况,帮忙参赞应对之法。一来一去耽误不了多少功夫,却是偌大功德,不知贤弟意下如何?”
这是要赶鸭子上架啊!林阁主楞住了,怎么也没料到九千岁的爱才之意居然如此殷切,这还真要他去干实事?原来无论屡试不中时,还是放浪形骸混迹花丛闯荡出名声时,什么时候有过这种待遇?
这年头真是人心不古,居然越会装腔作势,越受大老爷们看重,林阁主心里默默总结道。
林阁主实在推辞不过,只能暂时答应了布政使九千岁的邀请。不过他按照顾子瑶的吩咐,借口对京城内的情形不熟,先要了不少公文案卷回来研读。先摸清情况,再决定他能掺合到哪一步。
九千岁大约是真急了,几日间让金师爷送来主硬着头皮研读,求着顾子瑶帮他一起参详。顾子瑶倒没什么不乐意,只有再立下奇功之途后便是与圣上讨要那灵气圣器之时,到那时也不可能不接触实务,现在就当是提前实习罢了。
不过不看便罢,一看就感到触目